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母亲的爱,都藏在这些细节里II刘永宗

文化   2024-11-07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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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爱,都藏在这些细节里

刘永宗


番薯叶里蕴乡愁


最近跟母亲通电话,聊到家中的花生已经收完了,新种的红薯苗长得旺盛,她说今年把婶婶家闲置的一块地也一起种了,我有点埋怨她太过操劳了。聊着聊着,忽地忆起了童年吃过的番薯叶粥,不觉间已经有几十年了,时间真是好不经用!


记忆中,做番薯叶粥前,母亲提着菜篮子,先去地里摘几把新鲜娇嫩的番薯叶子,回来洗干净切碎,然后再切点五花肉,有时候也会削几个芋头将其按块状切好,继而把大米淘好备用。


准备工作做好后,母亲拉起风箱,起灶烧油。通常是一锅铲的猪油,灶火烧热锅后,猪油化开香喷喷的,她先后放入五花肉片和葱蒜等调味料,待油锅咯吱作响、香气已经升腾四溢了,再放入大米和芋头,一起翻炒三四分钟后,加入适量的井水熬煮。


大约半刻钟左右,大鼎里面的粥已经煮沸了,母亲会用锅铲翻看粥熟的程度,有时候会多熬煮几分钟,粥会更稠一些,口感更软糯。


粥差不多熟之后,母亲会把事先准备好的番薯叶撒在粥的上面,番薯叶数量通常比较充足。整个大鼎覆盖得满满的。母亲用锅铲大力翻搅,最后撒点虾米和葱花,热气腾腾、浓稠鲜美的番薯叶粥(俗称菜饭)就可以出锅了!


当然这样的做法在我们家,无疑属于番薯叶粥的“高光时刻”,是偶尔用来改善伙食的。但即便如此,那份由母亲亲手烹制的美味,总能让我们心满意足。很多时候,配料可能没有这么丰盛,有时候没有五花肉,有时候没有芋头,但照样是属于改善伙食的,我们也吃得津津有味。


我的家乡位于福建东南沿海的莆田,这里的人们对番薯怀有真淳的感情。据传,番薯是在明朝时期,由一位名叫陈振龙的商人于1593年从吕宋岛(现今的菲律宾)引入的。他历经重重困难,巧妙地将番薯藏匿于帆绳之中,最终成功地在福建种植。自此,番薯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广泛种植,成为了沿海人民抵御饥寒的重要食物来源。在饥荒肆虐的年代,番薯更是成为了贫苦百姓不可或缺的救命粗粮。


就连番薯身上那些看似普通的叶子,也被人们巧妙地利用起来,制作出各种美味佳肴。番薯叶可以包裹成菜包,也可以搭配五花肉或虾米一同翻炒,成为餐桌上的一种地道美食。我的母亲更是穷尽“勺中有乾坤”的巧思,极尽所能地用不同的做法和配料,将同样的番薯叶子变幻出不同的风味,给我们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味蕾惊喜。


当然,番薯的用途远不止这些。无论是番薯本身、番薯干、番薯粉,还是由番薯衍生出的各种美食,如“红薯起”或是快餐店中常见的薯条,都深受人们的喜爱。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番薯,实则是我们度过艰难岁月、给予我们温暖与力量的亲密伙伴。


小时候,我常常跟随母亲去地里摘番薯叶。有时,会遇到邻居家的小朋友,我们便会一起嬉戏玩耍,用番薯叶制作耳环和项链或者手链。我们会先把叶子从薯叶梗上摘下,然后将薯叶梗一节一节地掰折,隔一小节去掉一段薯叶梗,但一侧的外皮留着以保持部分薯叶梗相连,形成“藕断丝连”的效果,很快,两条充满童趣的“项链”就完成了。我们兴奋地将其挂在耳廓上,让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伴随着阳光明媚的天气,享受着那份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而母亲则在一旁略带嗔怪地说:“就知道玩,也不知道帮忙多摘点番薯叶。”这样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温暖而美好。如今,这番薯叶子据说已经成为一道被热捧的养生菜品。但在我心里,它依然是那个“邻家女孩”一样,亲切温暖。


母亲说今年地里的番薯藤长势喜人,看来最近回家可以品尝一下久违的番薯叶粥了,好慰藉一下我这位思乡的游子。返家后我一定也要跟随母亲下地,一起去掀一掀番薯藤,赶一赶农肥,这一季的番薯好收成在望。


咸菜里的母爱


通常是在霜降之后,母亲便开始着手准备腌制咸菜的工作。她会把家里的几个中号、小号瓦缸以及压石拿到井边,一一清洗干净,再晾晒至干。


腌制咸菜中,芥菜是最常见的。母亲清晨便早早起床,到地里将芥菜一一拔下,去根、去土、洗净。芥菜的根茎硕大,一畦的芥菜全部拔完并洗净后,再拿到屋顶或院子里晾晒。晾晒时,母亲会巧妙地利用大簸箕、门板或是小筛子,她总是那样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傍晚时分,芥菜被晒得半干,菜叶也柔软了许多,这时便可以收回来腌制了。芥菜不能晒得太干,否则口感会过老啃不动。母亲选用中号瓦缸,那是之前用来揉面的缸子,大小正合适腌制咸菜。缸高约60公分,直径约1米。她先在缸底铺上一层芥菜,菜头和菜尾交错摆放,以保证每一层都铺得相对平整。铺好一层芥菜后,母亲会按照大约10比1的比例,撒上附近盐场出产的粗盐,然后再铺上一层芥菜,再撒一层盐,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瓦缸快满。接着,母亲会穿上干净的水鞋或套上塑料袋,将缸内的芥菜踩实,这其实是个力气活,母亲常常因此汗流浃背。


踩实后如果还有空间,就再加几层芥菜,撒几层粗盐,直到最后再次踩实。之后,覆盖上一块干净的塑料薄膜,放上几块与缸口大小相仿的木板,最上面则压上清洗干净的压石。


腌制芥菜看似简单,实则有不少细节需要母亲操心,以确保腌制出的芥菜既安全又美味。首先,腌制容器必须保持清洁,以防细菌污染。其次,腌制咸菜的粗盐用量也要适中,过多则齁咸,过少则容易腐坏。此外,腌制的气温也很重要,秋末时节气候凉爽最为适宜。


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多天,新鲜的咸菜便可品尝。金黄透亮的咸菜洗净切碎,无论是直接配稀饭还是地瓜粥,都清脆爽口,令人食欲大增。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会将咸菜放铁锅里翻炒一下。更奢侈的吃法,是加上五花肉片一起炒,母亲熟练地上下翻动铲子,热气腾腾中,香味四溢,让人忍不住多吃半碗稀饭。


偶尔,若我们得到学校的奖励,母亲还会做咸菜炒鸡蛋或咸菜炒肉片,最奢侈的莫过于咸菜炖猪脚了,那简直是让人垂涎的美味,里面不仅有满满的胶原蛋白,更蕴含着深深的母爱。


咸菜的种类繁多,芥菜只是其中之一,还有酱瓜、白萝卜、胡萝卜、芥蓝菜、包菜、浒苔丝(俗称云泥)、海带、软螺、咸圆蛏等,腌制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有干腌、水腌等。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韩国泡菜,原名其实为“中国白菜”,与我们的腌制咸菜有着诸多相通之处。原来,我们腌制咸菜的历史远比他们悠久,有多少像母亲这样的中国女性,默默地为家人腌制着咸菜,传递着朴素而深沉的爱。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用她的智慧和勤劳,操持着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居。尽管家中并不宽裕,但她总能挖空心思,制作出各种美味的咸菜,让我们的餐桌充满了温馨与满足。即便是冬天,蔬菜稀缺,我们依然能享受到香脆爽口的咸菜配地瓜粥,那些咸菜的清香,至今仍然溢满我的童年。


母亲的盐水花生


接到家里的电话,老家的厨房着火了,我心头一紧。小妹的声音里有几分紧张。原来母亲煮完盐水花生后去顶楼晾晒,灶膛里的火钳不慎滑落,引燃了她最近刚耙回来的两担木麻黄须。十几分钟的时间,火势已经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母亲在电话里像个犯错的孩子,我们又怎么能忍心责怪她呢。好在发现及时,有惊无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旁边还有煤气罐,想想都后怕……


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六十多岁的母亲,近些年越发消瘦。她一个人守着乡下几间老屋,几块贫瘠的山地。母亲今年种了两块地的花生,一块地的花生收成相对好一些,另一块地却不知为何,死藤比较多,花生拔出来,很容易掉在泥里。对于农事,母亲像个成绩一般的孩子,但是学习的认真程度一直无可挑剔。


母亲一个人挑选花生种、施肥、除草,再到收获花生,现在这一切都是母亲一个人独立完成。小的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帮衬,收花生的时节,常常跟母亲一起在院子里摘花生,食指和拇指频繁接触花生壳弄得生疼。晾晒花生的夜晚,我们有时候会在天台上铺一张凉席睡在上面,望着遥远的夜空和闪闪发亮的星星,对未来充满了遐想。那段贫苦的日子有母亲的陪伴,却也温馨美好。


收花生环节除了摘花生、晒花生及花生藤,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煮盐水花生了。母亲会把摘好的花生用竹筐挑到井边淘洗干净,然后倒入大鼎之中,加入适量的清水和粗盐开始用柴火熬煮。母亲算不上厨艺高手,盐水花生算得上她比较拿手的“一道好菜”,盐水花生的咸淡拿捏得恰到好处,太淡容易坏,太咸口感不好。母亲知道我们喜欢吃盐水花生,每次回去都会我们几兄妹多带一些。她总是默默地把她满满的爱意,装进一袋一袋的盐水花生里。也许母亲的花生里多少带一点“私心”,就是希望孩子们有空多回家看看。那次车祸之后,母亲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但是只要孩子们在家,她似乎就能酣睡。


除了煮盐水花生和留下一些做花生种子,母亲会选一部分花生,用板车拉到油坊去榨花生油。自家的花生油用来煮面、炒菜,特别香醇,比超市里一些“科技加狠活”的产品好得太多。小时候,榨完花生油的油渣会用来喂猪,猪儿因此长得白白胖胖,卖了猪肉便能贴补家用。


如今,我们几兄妹像小鸟一样飞向远方。有了自己的小家和各自的生活。母亲却依然守在老家,用那一季又一季的花生,表达着朴素的爱。每当夜深人静,埋头苦读时,时常会有母亲做的一碟盐水花生陪伴着我,扛饿还养胃。这个习惯是以前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就养成的,那个时候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晚上容易饿,母亲的盐水花生为我补充了能量。


栽种花生的辛劳是母亲独立完成的,享用“战利品”的却是我们。这花生的做法还多着呢,香脆的油炸花生,美味的“三合士”,爽口的”花生仁汤”,线面上加一些炒花生也特别香……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带来种种惊喜。


我们在品尝花生的时候,未必能体会母亲的艰辛,往往也只会说一些漂亮话。“不要太操劳了!健康比什么都好!”“现在想吃什么外面都有卖,你不要再去种花生种地瓜了!”,但母亲每一年依旧会继续忙碌,甚至“变本加厉”——多种几分地。这次回去,看见母亲肉眼可见地衰老,不由得有些心疼。


蛋壳米饭香流年


70后80后儿时的记忆当中,是否有这样一道美食呢?这道美食,用料简单,却让人回味无穷。它就是蛋壳米饭。


记忆中,母亲会为我们做这道美食来改善伙食。母亲会在鸡蛋壳的顶端用剪刀或者菜刀尖锐的一角,将蛋壳敲出一个直径约1厘米小洞,然后用筷子把蛋黄和蛋清掏出来放在一个小铁盆里面。


通常这样的蛋壳会敲出四个来,做好后我们四兄妹一人一个。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把蛋壳清洗干净,然后装上半蛋壳的淘洗干净的米粒。这个米粒多少是挺有讲究的,少了蒸煮出来的蛋壳米饭饱满度不够,太多蒸熟后容易把蛋壳撑爆掉。


母亲罐装好蛋壳之后,会把它们放进煮地瓜粥的大鼎里面。另外小铁盆里的蛋黄蛋清,母亲会加点盐和花生油搅拌均匀,放在大鼎上面,借助水的浮力一起蒸煮。为了能放鼎里面的食物充分蒸熟,锅盖周边有时候会用毛巾盖上,避免水蒸气溢出。


小时候,放学之后能吃上母亲做的蛋壳米饭,配着香美的鸡蛋羹,简直像过节一样。打开锅盖以后,我们迫不及待地拿着滚烫的蛋壳米饭。母亲在一边说:“瞧你们猴急的!吹一吹,凉一凉,别烫着……”我们会轻轻敲开蛋壳,一点一点的把蛋壳剥掉,漏出一节,轻轻咬上一口,香气四溢,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鸡蛋的清香裹夹着大米的醇香,让人回味无穷。母亲通过简单的步骤,将普通的米饭变成了别具一格的美味,既保留了米饭的口感,又增加了视觉上的乐趣和营养的多样性。然而,‌通常那香喷喷的蛋壳米饭让我们兄妹几个大快朵颐。而母亲自己却总是舍不得吃。


我们家兄妹四人,算是多子女家庭,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收入也非常有限。“米缸里的大米并不是总是舀不完的”,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父亲也已经是尽心尽力,日子过得相对有些紧巴巴的。


印象中,排行老三的妹妹出生前,生了几个女孩的姑丈家想要个男孩子,想跟父亲母亲交换,因为前面两个都是男孩,他们以为妹妹也会是男孩。他们开玩笑说,妹妹担心被送人,赶紧变成女孩子。后面小弟出生后,父亲偶尔会提起,某个有钱人家想要一个男孩,虽然知道父亲母亲其实也舍不得,或者是开玩笑,但是幼小的我,听了之后心里总会难过许久。


然而,尽管生活艰难,但是把苦日子过甜,把寒日子过暖,是略显笨拙的母亲一直努力的功课。母亲算不上心灵手巧,更算不上好厨师。有时候父亲甚至会调侃说:“菜叶煮黄了,做的饭跟喂猪似的。”但是,母亲却也不气馁,总是不遗余力,像变戏法一样,让我们的生活多点花样。炊烟升起,日子热气腾腾。母亲在这蛋壳米饭里倾注了耐心和爱心,让蛋壳米饭颗粒饱满,香了流年。


现在的蛋壳米饭都升级了,里面可以加肉末、香菇切成小碎块,再加上香油,加上大米搅拌翻炒之后,再装入蛋壳蒸熟,配方和做法全面升级,如果我们小时候能吃到这样的美食,简直堪比神仙。然而,如今的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美食琳琅满目,他们可以选择的东西很多。似乎并不再热衷于这样的美食。而我在心底里,却依然会怀念孩提时代那道简单质朴的美食,怀念那段温馨的时光。这小小的蛋壳米饭,让我们贫寒的生活有了希望,有了亮色。


作者简介

刘永宗,1979年出生于福建莆田,著有散文集《漂泊是条青春的河》,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莆田市作家协会理事;习作散见于《家庭》《现代家庭》《博爱》《辽宁青年》《生活·创造》《家庭百事通》《思维与智慧》《祝您健康》《福建文学》《福建日报》《工人日报》《黄河文学》《莆田文学》等刊物,曾获云里风文学奖和福建日报最佳新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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