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们的语言
艺术家如此细致又不遗余力地在作品中去展现马来西亚的多语言和族群政治,以及华人族群的历史伤痛,背后所反映的正是这个国家自殖民时期就存在、独立之后也未能解决而延宕至今的深层族群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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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ossible Self-Portrait
《不可能的自画像》
2024年,木制牌匾、铝板、霓虹灯牌、热成型标牌、
铝塑板、胶合板、尼龙绳、牌匾支架、木制与金属框架、
金箔、珐琅漆和乳胶漆,尺寸可变
Tan Zi Hao: The Tongue Has No Bones
陈子豪:舌无骨
A+ Works of Art,吉隆坡
The Impossible Self-Portrait (detail)
《不可能的自画像》
2024年,木制牌匾、铝板、霓虹灯牌、热成型标牌、
铝塑板、胶合板、尼龙绳、牌匾支架、木制与金属框架、
金箔、珐琅漆和乳胶漆,尺寸可变
摄影:Kenta Chai
In the Beginning, R Was Only a Head (still)
《起初,R只是一个人头》(静帧)
2024年,单频道视频,1分50秒(循环播放)
语言的多重性,不仅表现在不同的汉语方言及注音方式上,更表现在它与马来语、印度语、英语之间的张力之中。画廊另有一个展厅,其正中央摆放了一个木质棺材,上面涂鸦了一些以不同文字书写的难以辨认的口号,这就是作品《假定死亡的不完美未来》(A Future Imperfect Presumed Dead, 2024)。每隔一段时间,棺材里就会传来仿佛有人在敲门的声音,吓观众一跳。这个“阴魂不散”的作品反映的正是艺术家在展览手册中所介绍的历史背景,即有“马来西亚国父”之称的东姑阿都拉曼于1967年批准了一项语言法案:优先马来语,同时允许英语和其他语言的使用。这项法案随即引发了“Keranda 152”(“Keranda”在马来语中意为“棺材”)抗议事件。在这起事件中,马来语的强烈拥护者及民族主义者认为这是在向前殖民势力妥协,而规定了“马来语才是马来西亚的国语”的联邦宪法第152条已名存实亡。同时,这项中间路线的政策也未受到其他族群欢迎。陈子豪认为,关于马来语、英语、华语这三种语言的政策博弈业已成为关于马来西亚国民性的代理人之争。[1]
仅仅在两年之后,1969年,马来西亚又爆发了马来人和华人之间的暴力冲突,即“五一三事件”,大量华人被杀害。关于这一事件的作品是《起初,R只是一个人头》(In The Beginning, R Was Only a Head, 2024),其灵感来源于“五一三事件”的华人幸存者的一段回忆,即他被一个马来家庭打扮成了马来人的样子,才幸免于难。作品有三段1分50秒的录像,分别展示的是一个华人男性、印度裔女性、马来人男性,打扮成另一族裔的侧影模样。在这里,作品标题中的字母“R”,所代表的既是古埃及象形文字,意为面朝左侧的头部,也是马来西亚的敏感词“3R”——“race, religion, and royalty”(种族,宗教,皇权)的缩写。
另一件有关马来西亚的语言政策的作品《我们的语言会接触和酝酿一个世界》(Our Tongues Will Touch and Ferment a World, 2024)则直接选取了马来西亚教科书的内页,用四行滚动字幕分别表示“爱我们的语言”这一句话的英语、汉语、马来语、泰米尔语的写法和读音,以及其某一语言的读音在另三种语言的音译拼写(transliteration)。例如,中文的“爱我们的语言”,在英文中其读音直接被记录为“Ai Women De Yuyan”,同样,在马来语和泰米尔语中该读音也被这两种语言所对应的文字直接记录。
艺术家如此细致又不遗余力地在作品中去展现马来西亚的多语言和族群政治,以及华人族群的历史伤痛,背后所反映的正是这个国家自殖民时期就存在、独立之后也未能解决而延宕至今的深层族群问题。正如陈子豪在展览手册中引用的历史学家Rachel Leow的观点,“一个单一语言(monoglot)的政权怎么可以治理一个多语言(polyglot)的社会呢?”[2] ,而一个多语言的社会,一个本身就具有文化多样性而非单一文化的社会,又如何能顺利完成民族国家建构(nation-building)?人类若语言相通,则通天都指日可待,而一旦语言不通,就会鸡同鸭讲,形同陌路,甚至兵戎相见。
《食人策略II》
2024年,牛仔夹克、牛仔裤、刺绣补丁、
绒毛尖刺、金属丝网和词典,尺寸可变
[1] Tan Zi Hao, “Accursed Tongues: Language in the Throes of Translation and Transliteration,” The Tongue Has No Bones, ed. by Anatashia Saminjo, Kuala Lumpur: A+ Works of Art, 2024, p. 20.
[2] Rachel Leow, Taming Babel: Language in the Making of Malaysia,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6, p. 3, quoted in Tan Zi Hao, “Accursed Tongues: Language in the Throes of Translation and Transliteration,” The Tongue Has No Bones, ed. by Anatashia Saminjo, Kuala Lumpur: A+ Works of Art, 2024, p. 20.
[3] Tan Zi Hao, “Xenophobic Malaysia, Truly Asia: Metonym for the Invisible”,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 Vol. 21, No. 4,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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