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晚上，一队“驴友”浩浩荡荡踏上了攀登鄠邑区第一高峰——冰晶顶的征途，他们的目标是第二天早上在山顶看云海。
冰晶顶海拔约3015米，不仅是鄠邑区的自然最高点，也是秦岭第四高峰和太白山以东的大陆第一高峰，属朱雀国家森林公园的一部分，并非到处插着“禁止进入”警示牌的野景区。按理，这应该是一次愉快且安全的旅程。
然而，他们选择了不走寻常路：没有进景区，而是走野路上冰晶顶，结果途中突然遭遇恶劣天气，4人被困。经过当地公安、应急、卫健、消防等150余人组成的救援队的全力营救，最终两名被困人员安全下山，另外一对情侣却因失温遇难。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
如果秦岭会说话，估计也会这么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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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们的目的地是冰晶顶，让人不由得一声叹息，因为这个地方，本来是秦岭中对人最友善的高峰，只要你尊重它，它也会与你和睦相处。
和官方明令禁止穿越的鳌太线之类不同，冰晶顶是经过正经开发的国家级景区，登顶全程都有索道、台阶和护栏，防护设施非常完善，号称“有腿就能爬”、“肥宅也能轻松上秦岭大梁”。就这样的画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事的地方。在某手某音某红书上输入“冰晶顶”，各种仙气飘飘的视频和美图随处可见。
朱雀国家森林公园（图：网络）
几天前登上冰晶顶的这一波人，应该也是看了网上各路网红们在秦岭里取景拍写真之后，也打算去登顶看云海，再打个卡出个片什么的。
计划没问题，但路线有问题：人家都是先进的正规景区，再从朱雀森林公园里或走步道、或坐索道上去的。他们却是丝毫不做功课，随便带了点吃的，穿着御寒功能有限的衣服，在山下温度都只有十几度的10月下旬，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没有开发、没有维护也没有巡视的野路，丝毫没把秦岭这座西起甘肃临潭、东到安徽明光，横穿六省一市，仅在陕西境内就绵延500多公里，总面积近40万平方公里的大型山脉放在眼里。
有人在公园里全副武装搞个滤镜再上个修图软件拍出了氛围感十足的“美篇”，就有人无所畏惧地闷着头往完全未经开发的禁入区里闯。
冰晶顶景区内的指示牌（图：网络）
秦岭号称“华夏龙脉”，但是别忘了，“龙”这种生物在传统文化中可不是完全的正面形象，它发怒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也是会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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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死为大，但还是忍不住想说，有些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教育好，越是未知和危险，越是想要去“撩”那么几下。
何况他们撩的还是秦岭，秦岭是什么地方？那是中国南北的界山，东西长1600公里，南北宽300公里，平均海拔近2000米，历史可以追溯到6亿年前，遍布密林、深渊、断崖、峡谷、野兽......是跟神农架、哀牢山、罗布泊这些无人区齐名的神秘地带。虽然最晚在秦朝就有人对它进行过初步的探索，但数千年间，秦岭实际上从来没有被深入考察过，即使到了现代，人们对于它的认知，仍然非常有限。绝大部分人印象里的秦岭，都只局限在无人机拍摄的几张照片和视频里。
秦岭（图：网络）
地形复杂、气候多变、通信不畅、时不时上演的真实版“熊出没”......最危险的是：秦岭茂密的原始森林，是一个浓雾弥漫的密闭环境，到了夜里会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碳，人如果长时间在其中行走，极有可能会缺氧昏迷，进而导致失温，危及生命，二氧化碳浓度过高时，甚至有可能直接停止呼吸。
去年10月，为切实加强冰晶顶等秦岭核心保护区生态环境保护，减少人为活动对核心保护区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有效避免因非法穿越导致的人员失踪、失温等伤亡事故，西安市鄠邑区发布了《关于遵守秦岭地区穿越登山活动管理规定的通告》。其中明确提到冰晶顶，要求“在秦岭旅游景区游览线路以外或者没有道路通行的区域，组织开展穿越、登山等活动，组织者应当事先依法经有关部门批准并向县级以上体育行政管理部门备案”、“组织开展健身探险旅游活动未依法备案的，由县级以上体育行政部门或者旅游行政主管部门责令停止违法活动，对组织者处五百元以上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五千元以上二万元以下罚款；给参与者造成损害的，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明知组织者未依法备案参与健身探险旅游活动，造成严重后果的，对参与者可以处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
但无论是苦口婆心的劝阻，还是疾言厉色的禁令，在一小撮人眼里，似乎都只是鼓动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鸡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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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仙境变成人间险境，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
今年2月29日，两名女子驾车至西汉高速秦岭服务区后攀登秦岭东梁时失联。后于3月5日在鄠邑区桃园沟桃园梁被找到，其中一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4月30日，江西人王某斌来西安夜登冰晶顶，次日失联。直到5月9日10时许遗体才被找到，推测是下雨滑倒，人体失温不幸离世。
这几年，“秦岭穿越”被困、失联、遇难......之类的新闻频频见诸报端，光是一条一百来公里的“鳌太线”上，就不知倒下了多少人。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逼得官方告示牌、铁丝网、禁入令......胡萝卜加大棒各种手段用尽阻止毫无经验又胆大包天的游客往深山老林里乱窜。可是却并没有一丝一毫减弱“勇者”们的热情与信心，白纸黑字的规章制度、多处无人区”“一日四季”“路况复杂”这些看上去就凶险无比的警告，只会增强他们“人定胜天”的盲目乐观与信念。
冰晶顶（图：朱雀国家森林公园官网）
漠视生命、毫无认知、无视危险、缺乏判断......层层debuff的叠加之下，“征服大自然”看起来如此豪迈的壮举，最后无一例外全变成了“No zuo no die”的现实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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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把近乎贴着耳朵怒吼“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的禁令当做耳旁风，擅闯禁区的那些人。说难听一点，就是毫无公德心，不光自己不把生命当一回事，还要拉不相干的人下水。
跑到禁区里被困住了，只好报警。高情商的说法是浪费警力，浪费公共资源；不那么高情商的说法，就是把警察和救援队当成自己的私人保姆，自己作死碰到危险了，让人家大老远赶过来给你们擦屁股。
救援队在转移被困人员（图：网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自然面前人人平等，身处险地，谁都有可能遇上危险，因为你自己的莽撞，拽着一群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一起承担风险，真的一点不觉得良心痛吗？
这对情侣攀爬冰晶顶因失温遇难，表面上看是突遇极端天气的天灾。但追根溯源，绝大多数的悲剧的源头，都是人祸。
秦岭已经默默在那里矗立了几亿年，所有的悬崖峭壁、密林急流、毒虫野兽、暴风骤雨......也一起存在了几亿年，这是大自然按自己的法则在运转。如果“驴友”们能够对大自然报以最起码的敬畏之心，出发前先做好攻略，带齐防寒衣物、食物饮水和通讯设备，老老实实走森林公园的正门进去，大概他们现在已经看完了壮丽的云海，安全到家了吧？就算遇到了危险，又何至于被困几十个小时，才得到救援呢？
不尊重大自然的运行规律，把大自然放过了你当成是自己征服了大自然，最终遇上了“天灾”，并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实在难以想象，类似的“人祸”还得再来多少次，才能教会那些自以为是、胆大妄为的人？
或许很多人真是只有板子打到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但现实是：当真正觉得疼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文字 | 林和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