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华|我的三位老师

文化   教育   2024-09-10 00:00   江苏  

全文3100字,阅读需6分钟




我的三位老师

朱延华



每一位老师都是一束光,照亮学生前行的路。又是一年教师节,每逢佳节忆恩师。今年教师节,给大家讲讲我的三位老师。

有教无类的王岚山老师

王岚山老师是我高二高三年级班主任,也是历史老师,因为在涟西中学教授的学生考取了北大,直接被涟水中学挖过来。
王老师大学读的是中文,却擅长教授历史,他性格开朗大气,说话诙谐幽默,教学育人,经常以自嘲的方式引导鼓励学生,有个子矮小的同学表现自卑,他就会说,个子矮有什么关系啊,你们看王老师我,个子就不高,不是照样把历史教得全市出名,世界上小个子伟人可多了,拿破仑才多高啊,小平同志呢,不都是惊天动地的大英雄。
王老师特别喜欢自比小平,他经常说,同学们,你们看,小平同志是中顾委主任,我是班主任,小平同志跟我的职务一模一样,我们都是一样大的官啊。
现在想来,这些王氏幽默话语,育人的效果太大了,至少有两点:一是帮助同学们增强了自信,不管我们个子多高,基础多薄弱,只要有梦想有勇气有信心,就一定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前途;二是教会了同学们乐观面对人生,凡事朝好处看,凡事朝善处看,不要悲观,不必纠结,勇往直前,勇于挑战。
正是在王老师的积极鼓励下和专业带领下,我们班同样有同学考取了北大,因为我们班是王老师调到涟水中学带的第一个班,他换个学校,把送学生上北大的神话成功复制。
王老师一辈子不爱财不好官,当年上课时,经常讲,如果床底下有一罐洋钱,怎么能睡得着?去年王岚山过八十寿诞,每一届学生都有回来参加的,王老师最得意的,不是学生中的教授高官企业家数不清,而是那些没有考上大学的弟子,都一直跟他保持这密切联系。
我现在经常说,即便是中途退学的学生,即便是犯了错误被处理离校的学生,也都是我的学生啊,我这种做老师的理念与态度,是不是从有教无类的王岚山老师那里学来的呢?

诗意栖居的杨乃乔老师

杨乃乔老师是我本科时的美学老师,我们大学同学毕业二十年返校,杨老师应邀专门从复旦大学赶来欢聚。我们难忘杨老师,杨老师也一定难忘我们在他的课堂上踊跃举手抢着发言的场景。
给我们授课时,杨老师刚从四川师范大学硕士毕业,美学热还没散去,杨老师就在课上,逐个分析早年间美学大讨论四大流派的主要观念和代表性人物,讲到每一位代表人物,都能绘声绘色地模仿描述。杨老师说,主观派代表高尔泰,是一位身材壮实一拳能打到一头熊的壮汉,夏天喜欢穿花裤头。杨老师说的活灵活现,也许他听过高尔泰的课,也许他跟高尔泰有过美学的探讨。杨老师举例主观派的美,就是突然发现岩缝里,长出一条细弱的小草,小草的枝头,绽放了一朵鲜艳的花,这时候,观者立即感动得泪流满面。杨老师讲到这里,泪水似乎瞬间就下来了。他那种看着小草从岩石缝隙里生长出来的精神震撼与极致体验,也深深感染了我们,我们从此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就是诗意啊,就是美啊。
对蔡仪为代表的客观派,对朱光潜为代表的主客观统一派,他也详细介绍,但他讲得最多的,还是李泽厚代表的社会实践派,那时候,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已成畅销书,中文系学生几乎人手一册,但杨老师给我们重点讲述的,却是李泽厚更早出版的《批判哲学的批判》。从李泽厚,讲到黑格尔,讲到康德,杨老师对于只能用汉语给我们讲课不过瘾,他总想着用德语给我们讲讲康德。杨老师总是充满憧憬地表示,他一定要去考李泽厚的博士。我们一毕业,他就到北京师范大学读了博士学位,随后,立即到北京大学开展博士后研究,再后来,到香港中文大学任教,现在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教研室教授、博士生导师。杨老师的美学课,教给我们的不仅是对美的理解,更有对人生与生命价值的积极探寻。
杨乃乔老师不只是一位理论上的美学家,还是一位钢琴家,更是一位“行为艺术家”,给我们上课,总是越讲越兴奋,似乎每句话都是带着动作的,他说“下落”就不如“失落”具有美感时,就把黑板檫高高地举起,手一松,黑板檫就“失落”到地上。杨老师是气氛营造大师,他对美学的热爱,是看得见的,他在课上,总是那么激情,总是那么激动,秋凉之后,他总是边讲授边脱衣服,一堂课下来,他脱了大外套,再脱西装,还是满头的汗,就脱套头的毛衣或者背心,最后只剩下高领子套头衫或矮领子棉毛衫了。恐怕杨老师真是特别怕热的,不少同学观察到,即便到了十一月份很冷了,还常看到他脚上穿着凉鞋。
在杨老师的调动感染下,同学们总是聚精会神地跟着他的思维,跟着他的节奏,不停地举手发言,积极地跟他对话互动。在杨老师美学课的启发下,同学们觉悟到了大自然的永恒与山川河流的壮美,觉察到了人在巨大自然物面前的渺小卑微,开始思考如何让有限的生命获得无限的意义与价值。正是在杨乃乔老师的审美启蒙下,同学们普遍找到了创造自己诗意人生的路径与方法,实现精神生活的诗意栖居。

启智润心的张淑美老师

本科大一大二的班主任张淑美老师是位女汉子,性格奔放而又温和,做我们班主任时,也刚本科毕业两三年,很多女同学下课就朝张老师单身宿舍钻,把她当作大姐姐。
虽然年轻,张老师做班主任却特别有经验,不仅女同学被她吸引,男同学也被她手拿把掐。大一第一学期入冬后,张老师观察到我们宿舍王同学总睡光席子,她就悄悄让其他同学了解情况,看看是不是王同学老家山东那边有冬天睡光席子的风俗。知道王同学就是没褥子铺之后,她没有简单地送一条给王同学,而是想方设法从学校争取到了好几条毯子,给我们宿舍同学每人发了一条。
我以前只知道张老师为了不让哪位同学伤自尊而给每个人都发毯子,直到毕业三十年返校聚会,听她回忆往事解密,才知道详细调研王同学生活习惯与家乡风俗的这段教育细节。
张老师对学生的爱,不是泛泛的道德说教和简单粗暴的扶助,总是带着深入调研、尊重人格、考虑周全的专业精神与悲悯情怀。
那时候的师范大学,要出早操上晚自习,新生入学后统一训练广播操,然后全校比赛。我们班就是从全校广播操大赛开始,连续亮相出彩,在张老师的带领下,我们班获得了市级先进班集体等各种荣誉称号。
大一第一学期,张老师并没有在我们班任课,我们都以为她的专业是体育,她带领班级组织篮球排球等各种体育比赛,鼓励大家参加体育活动,我们班同学的小周润发魏同学,课后就带几个同学爬上隔壁云龙山练拳击,现在北京担任儿童艺术剧院院长的小李连杰高同学,把自己的童子功武术在同宿舍传授,我踢足球踢坏了两幅眼镜,大冬天还起早到积雪的田径场一圈一圈跑,不跑出一身汗不罢休。
“一二·九”总是有大合唱比赛的,张老师提前一个月,就利用课余时间班级排练了,记得选的曲目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参加合唱排练,可长见识了,没见过世面的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来大合唱是分声部的,歌声不是用嗓子眼吼出来的,唱歌时要用眼睛跟观众说话,要让观众通过我们脸上的表情和声音的情绪表达,看到闻到炊烟的飘荡、小河的流淌、冬麦高粱和十里果香。
诗文朗诵比赛,张老师为我们班选了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到现在晚上散步,只要耳边飘来音乐,就会忍不住默默而深情朗诵“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参加书法比赛,我还获得一支钢笔的奖励。
印象最深的,是张老师让我们每人自备《新华字典》,要求每周背默一百页。每周一次考试,都是她自己出题刻蜡纸印卷子,到现在我还记得自己把“切实”的“切”的左偏旁“七”,写错成了“土”字旁。
就这样,张老师领着我们打开一个又一个陌生而神奇的世界。张老师做的这些,是班主任必须做的吗?张老师是照亮我们前程的一盏灯,她是我们学习生活的一面镜子,她是用师之爱为我们的专业与人生赋能。
张老师这位年轻的班主任,把学生的发展与生活看得那么重、做得那么细,用心那么深。她这种启智润心、求是创新的教育家工精神,值得我们永远学习。(本文载《淮海晚报》2024年9月9日第1版,编辑改题为《“园丁”故事》)

静阅湖
静阅大学,闲窥文艺。朱延华老师教育叙事,感谢关注!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