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原本的样子

文化 2022-08-15 20:16 广东

生活原本的样子

小雨点放心洒

早已决心向着前

写在前面：断更许久，很是不好意思，这篇多是自己的一些碎碎念和牢骚，现在退出还来的及呀。抱歉。

第一次在美国坐长途火车多少是有点激动的，习惯了嘈杂冰冷且时常伴随着焦虑的机场，碰到离发车还有十五分钟才告诉你去哪一个站台的火车，让人有了些许放松。

搞不清状况的我们选择了与行驶方向相反的座位，有点失望，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头晕。小伙儿教育我你的身体和火车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面向哪里都一样，我只能翻了个白眼。还好这火车的速度比拖拉机快不了多少，我想象着自己坐在拖拉机的车斗里看着田园风光慢慢向前方远去，也就没有了什么不适的感觉。

与飞机相比，火车窗外的风景从不单调乏味，车厢也寂静许多，不需要降噪也能听清耳机里的歌词。现在还是习惯听一些老歌，那首“漫步人生路”应该比我还要年长许多，在火车和轨道撞击的低沉轰隆声中，单曲循环这首歌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不过三十出头，竟有那么多过去的事情、画面还有想法在脑袋里回闪着，足以在这趟慢悠悠的旅途中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前些日子决定把新加坡的绿卡退掉。去年申请入境卡没有成功，就一直搁置着，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短时间内没有再回新加坡久居的打算，想着放弃绿卡或许是个更明了的选择。从给大使馆写邮件问询的时刻开始，脑袋里总会蹦出一些古早的画面：

第一次坐飞机出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第一次去星巴克点抹茶味的星冰乐，却给小姐妹们一人点了一杯巨大的绿茶；第一次去Vivo City看圣诞树觉得好大好华丽；第一次捏着鼻子吃榴莲；第一次下厨房煮面条；第一次拿了工资跑去河边灯红酒绿的酒吧；第一次去看话剧看到痛哭流涕；第一次去看苏打绿演唱会激动兴奋；第一次在环球影城万圣节的鬼屋里吓得鬼哭狼嚎；第一次一个人去吃海底捞服务员真的在我对面放了一只真人大小的抱抱熊。

虽然现在我到星巴克也只是点大杯绿茶/红茶，看到洛克菲洛的圣诞树只是感慨不知那棵万众瞩目的云杉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我会日常想念坡坡的一切。在新加坡近十年的时光或许是我人生中最青春昂扬的十年，也或许是最拧巴最纠结的十年，新加坡让我见识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让我了解了世界的多样性，让我结识了心照神交的朋友，也见证了我从一个莽莽撞撞的愣头青成长为可以拎着一个行李箱满世界溜达的“成熟”的人。

所以当我按着大使馆的要求写了一封自愿放弃绿卡的信之后，我恍惚了很久，没有哭，但心情低落到呼吸都很沉重。明知道新加坡还在那里，而且我相信她会越来越好，我也在另一个城市好好的，但还是止不住得难过，难以抑制的失落，或许是对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与不舍吧。

很不好意思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断更，即便好朋友问说好的游记怎么还没写，我也只能回答说现在我的文思如枯泉，不择地皆不出。

若非有了这个临时决定的火车旅行，或许我还是会停更下去。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一直描绘岁月静好的意义何在。出去旅行、品尝佳肴、在大都市里闲逛、拿着一本书品头论足，或者只是做了几道好菜拍了美照，这些好像都不曾减少生活压在身上所产生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大概率是因为之前所积攒的满满正能量在某一刻遇到了冲击轰然崩塌转而消弭殆尽。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同从小笃定圣诞老人的存在，结果突然某一天通过各种途径发现圣诞老人并不存在，麋鹿也是凭空臆想出来的，震惊，继而失望加愤怒，甚至要复盘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识破这个骗局。但是就算自己接受了圣诞老人是被编造出来的这件事，还是要跟着全世界的人一起享受着圣诞节假期，并对着小孩子继续圣诞老人的谎言。

二十几岁的时候觉得世界真美好，生活真带劲。虽然偶有找工作的慌乱或者谈恋爱的苦涩，但是总觉得到了明天就什么都好了。可是到了三十多岁，见识长了，书看得多了，真的假的信息都在越发爆炸，才知道生活、时代、世界这些词都只是冷冰冰的中性名词，并没有之前自行添加的各种形容词。正如我在一篇读书笔记里提到过的，不是这个世界和善友好，而是我的成长太过幸运，以至于我在幸存者偏差里不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现实的本来面目。

这个现实世界里，有人为的，也有人不可为的，有过去的，也有未来的，都不约而同都让生活的下一步显得艰辛而踯躅。我们似乎也已经到了一个不再好高骛远但可以迎接不幸和接受自己本来原貌的年龄。

最近在看一个无神论者写的《God is not great（上帝没有那么伟大）》，言辞大胆激进，看着让人震惊又心寒，联想到前段时间罗诉韦德案被高法推翻，我不禁怀疑衡量文明发展社会进步的标准是什么，是悉数遵守几千年前对科学和自然还一无所知的先人们写下的教条，还是应该把女性当作"人"来尊重。

看了书想写一些读书笔记发在小红书上，但有好几篇被审查出敏感词不让发表。一开始我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用词激烈，改了多次之后还是不能发我就有些生气了。更让人抓狂的地方在于她不会告诉你哪个词碰触了警戒线，就好像很多并不讲理的家长，对着孩子一顿打骂体罚，却从来不会跟孩子好好聊聊他究竟错在了哪儿。

当然，我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我也不需要小红书告诉我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该说。

我气愤的点在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话不能好好说，需要用谐音、错别字、拼音、英文甚至是表情符号来代替才能顺畅交流；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学经典被删改，流行歌曲的歌词要被净化，视频字幕被和谐。我们开始对汉字有了"洁癖"，那些带着负面意义的字词似乎都不配存在于我们蒸蒸日上的生活里。古人有着各种名讳禁忌，避免使用一些字词大体是因为礼教的因素，可谁承想如今竟是连可用的字数都减少了。

我向来对于政治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因为不懂，也因为无能为力。我不懂所以我不能妄加评论，因为无能为力，我更不能质疑发声，我害怕说什么做什么会给自己或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只能化身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默默耐心等待，偶尔发发牢骚。很多事情很多情绪因为那种无力感而让人愈发烦躁和焦虑，可是我又不想抱怨什么，总觉得自己的那点不安情绪在很多身边人的经历面前都显得那么矫揉造作。

我突然不再理解打卡餐厅带来的快乐，也不再对出行计划满怀期待。从享受生活每一刻的阶段跳到了对生活挑三拣四处处不满的阶段。以至于我不知道我擅长写的那些花花草草风景名胜有什么意义，想让看到的人知道生活的美好？还是想让人知道我的生活就是这般温和从容？所以想把之前的旅行好好记录下来的时候，脑袋里的词库关门了，坐在那里不知何处下笔。

之前听刘瑜在看理想的节目《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意识到我们身处的和平年代有多么难能可贵，历史上大概也鲜有几十年没有大规模战争爆发的时间。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说，战争是缔造文明促进生产技术提高的重要因素，国家、地区、宗族、甚至一个部落，都在为了在战争中取得胜利研制更先进的武器、筹集更多的资金、训练更有效的部队。至于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马革裹尸的人，不过是历史的尘埃，我们现代生活中的平静，他们始终渴望而不可及。所以我并不羡慕过去的人和时代，我相信我们所处的时代已经是历史上的黄金时代，但是我又恐惧最好成为了更好的敌人。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为自己的矫情而感到愧疚和不解。愧疚的是似乎在拥有了和平之后想要拥有的更多，想要理解要自由要平等要更富足的生活；不解的是，为什么会越来越贪心，明明生活已经无可挑剔，困惑却与日俱增，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公正体面还有尊重。

说来也巧，之前以为自己选错了座位，火车停靠费城之后却更换了车头的方向，接下来的旅程就再也没有景致前奔的视觉效果了。

不知不觉火车已经走走停停六七个小时，途经了一个叫做Horse Shoe Curve的地方，乘务员广播说这是一个著名景点，结果只不过是火车沿着山谷的小湾绕了一圈。车里寥寥无几的乘客应和着欢呼，有人吹起了口琴，曲子柔和愉悦。

这段铁路在百年前肩负着连接五大湖区和东部城市、运输木材煤铁的重任，现在成了我们这种懒得开车又不想坐飞机的人的出行方式。铁路周边多是锈迹斑斑破旧的厂房，零零散散的村镇。偶尔看到一个人在铁轨附近架起了三脚架照相机，对着慢慢驶过的火车招手，不知道他的照片里有过多少时间的流逝。

在各种交通方式中，火车也许最易于思考和书写，时光在这里只是窗外的树影更迭和车厢里的人来人往。所以也就趁此机会把一通莫名的牢骚发泄了出来。火车到站，情绪收尾，生活还是它本来的样子。

最近实在是太喜欢“漫步人生路”这首歌，MV里邓丽君的背头造型更是英姿飒爽，歌词贴在这里，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激励吧。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

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