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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从边缘到中心,探索在地叙事的新可能;从全球到村庄,思考文明意象的新维度。1980年4月独立建国的津巴布韦,与中国在相似的乡土历史中有“苦难的共鸣”,在现代的发展进程便有了“互惜的情谊”。
2024年7月1日至7月9日,清华大学全球胜任力海外实践课程前往津巴布韦,深度调研津巴布韦的自然生态、历史文化、乡村建设与社会发展,观察中非农业、产业、文化合作现状,促进青年人文交流。本次实践课程由清华大学人文讲席教授赵月枝老师与清华大学文化创意发展研究院院长、教授胡钰老师带队。
行程结束后,同学们将自己的所思所感落于笔尖,分别写作了有关津巴布韦历史、艺术、人文等侧面的万字文化随笔。于2024年9月中非合作论坛峰会召开之际,特刊发“从全球到村庄”清华大学全球胜任力海外实践课程赴津巴布韦调研支队同学的系列随笔摘编。
石雕、绘画、舞蹈、歌声……带有灵气的艺术在这片南部非洲的腹地自然流淌,撼动无数旅人过客的内心;而伴随着华人社群的到来,中国文化也在津巴布韦当地社会中扮演着跨文化交流的重要角色。围绕当地艺术文化与中津文化交流,支队同学们进行了丰富的实践与细致的观察。刘师昭同学在手工艺品的细节中发觉非洲“原始主义”的历史痕迹,体会到非洲文化是人类文明中共有的“童年乡愁”;宁静同学在各类色彩中看到中津相似的历史背景,也看到中津合作的美好未来;苏钰媛同学从“同福”的招牌字体出发,尝试记录着她眼中美好温馨的中津交流日常生活世界;张叶佳同学巧借海德格尔的哲思,体悟着舞蹈艺术在非洲纯粹自然的原型。
01
非洲雕塑中的原始审美冲动
哈拉雷集市中售卖的非洲雕塑
(陈彦青 摄)
非洲雕塑在世界一直享有盛名,20世纪兴起的西方现代主义,启发了世人对非洲艺术的认识和欣赏。马蒂斯、毕加索、布拉克等一批艺术家,从原始而单纯的非洲艺术中汲取变革西方传统艺术的动力,掀起一场浩大持久的“原始主义”风潮,乃至改变了西方艺术自身传统的发展方向。但何为非洲特色的“原始主义”?
在集市逛街时,我发觉无论是服装还是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都常常能在自然中找到源头,例如毯子图案上的宗教与祭祀画面,服装与帽子上大量印着的动物影像,雕刻的手工艺品模拟的动物形态与特征,大量的手工艺品风格都具有许多相同之处。
仔细观察,非洲大量的传统艺术作品都是古老的,经过长期的演变和历代艺术家的积累,形成了敦厚、洗练的一种“定势造型”。设计木雕、石雕、金属铸件、织物、彩绘、皮革等等材质。每个非洲民族都具有不同的文化系统、语言、宗教信仰等表达,相应的每一件非洲艺术作品都是通过特定体积、线条或平面所做的有韵律、形式多样的排列来呈现其主题的。在集市的某一摊位上,我发现其手工制作的面具、人像、雕像、器具上的线条几乎是以成套组装的形式出现,也许这种形式正是在这一地域的部落之间表现的具有较强相似性的传承特点。
但“定势造型”并不意味着非洲手工艺如许多旁观者印象中那般“千篇一律”。1926年出版的《原始黑人雕塑》一书中曾指出每一件非洲艺术作品都可以看作是对一个形式问题的解决方案,每一件作品都呈现为是对某一个主题通过体积、线条或平面所作的形式多样的排列。书中甚至详细研究了非洲工艺品上的花纹是如何排列的,非洲古老的艺术家身上的天分是如何使这些浑然一体的。就我本人而言,我很难看出这些图案有什么非常细致的区别,但我非常认同书中所说的,每一件非洲艺术作品都是艺术家的意志在艺术中的反复表达,也是原始自然的审美冲动在艺术中的体现。这种本能不只是非洲远古部落及其“后代”才有的,而是每一个民族的孩子都有的。
摘自《灵感迸发的非洲大陆》
(外文21 刘师昭)
02
色彩、立体图景与“一生非洲”
哈拉雷集市中售卖的当地手工画
(陈彦青 摄)
行文至此,津巴布韦在我心中早已不再是以扁平的黄色而存在着的形象。行程结束后,我试图透过国旗的颜色去理解津巴布韦,理解绿色代表的土地和农业,黄色象征着的矿产资源,黑色所代表的黑人兄弟,红色象征着的人民为独立进行武装斗争所流下的鲜血,白色代表着的和平,五角星中蕴含的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美好愿望……这些丰富的意涵是我再理解津巴布韦的钥匙,成为了我消化此行的索引。津巴布韦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我扁平的认知被立体多面的图景所替代,这或许就是我实地去到津巴布韦最大的意义所在。
行前和行后,我常常要回答别人的问题,“为什么要去津巴布韦?”“你觉得津巴布韦是怎么样的?”行前我只能告诉别人,它是一个很有特色的非洲国家,在发展革命历史上与中国有着相似之处,而且在现今阶段,两国共同面临着村庄和乡村发展的问题。但这些答案都来自于老师们的介绍或者阅读的书籍,本质上是他人的视角所得。而行后当我再面对这些问题,我首先会强调津巴布韦的特别,随即分享我在当地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我与当地人民之间的交流和碰撞出的火花。
中津交流中心主席赵科先生说,“一次非洲,一生非洲”,我深感所言不虚。踏上过一次这片古老神秘的大陆,你就会亲身体会到它的魅力,从而深深被它所吸引。在离开津巴布韦前,我们在山庄的小会议室里组织了最后一次座谈交流会。赵老师总结道,青年要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人类命运结合在一起。雨辰在总结会上说,自己未来会考虑到津巴布韦进行中期支教;在返程的航班上,支队同学们畅想着建立相关协会,继续推进中津、中非的人文交流。此行对我们每个人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它像台球桌上的那颗白球,轻轻一击,虽然没有球立刻落袋,但桌上的形势已不同以往,中津人文交流的进程已向前跨了一小步。
摘自《津巴布韦是什么颜色?》
(日新12 宁静)
03
在“同福”起舞的瞬间与承载文化的俗语
支队成员苏钰媛与张叶佳在哈拉雷论坛现场表演中国舞蹈
(陈彦青 摄)
在方块堆叠成的哈拉雷 ,这里就像一口圆井镶嵌在砖石铺就的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面上的题字——“同福”,温润的隶书体,同白色背景相衬的浅金。华人看了可能会心一笑,而不懂中文的人,无论什么肤色,或许也能从中感受到一些不具有侵略性(aggressiveness)、更具有包容性(inclusiveness)的美好期愿。至少,这招牌不像Times New Roman一样象征着古典、精致、高雅品味,也不像Helvetica让人想到无数现代、理性、大规模复制的工业商标。在这个场域里,人们如果因为语言不通而失去了最重要的沟通媒介,可能也能从一些“别的东西”中感受到中华文化的碎片——当所有人围着圆桌坐在一起,分享桌上每一份菜肴,环境装饰表达着中餐厅华人老板朴素的愿望:“同福”。无论是津巴人、中国人,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大家“一同”为“幸福”奋斗;就像圆形井盖可以连接每一块方砖,就像井水可以润泽所有的生命。这是日常生活世界里,中华文化的持存。
在这个“同福”的场域里,不只有华人在展示着自己的生活世界。哈拉雷论坛后,我们一行人来到同福饭店用餐。席间,一群中式装扮的津巴布韦服务员端着蛋糕进入厅堂,在一大群中国人面前,唱起绍纳歌,跳起绍纳舞。他们没有穿着传统服饰,但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眼神中的光芒足以点亮整个空间。他们拍手的节奏像是自然界的回响,仿佛树叶轻轻摩擦、小溪潺潺流淌的声音都被融入这欢快的旋律中。他们轮番上前跳舞,每一个步伐都充满力量与生机,让人不禁想起晨曦中跃动的羚羊。来华七年的津巴布韦留学生米莱尽管穿着正装,也马上融入到他们的歌舞中,就像水珠从维多利亚大瀑布跃入赞比西河。这时候你只会想,天呐,这是多么浑然天成的生命的歌舞;尽管这里是一个充满中国元素的场域,尽管他们没有穿着民族服饰,但绍纳人蓬勃的生命力跨越所有语言文化的障碍,抵达每一个人心中。
……
我们若想聆听非洲的声音,就必须听到自然的呼喊,看到自然承载的文化。在津巴布韦的日常生活中,牛不仅是一种重要的经济资源,还承载着深厚的文化意义和社会价值。牛被视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是传统婚礼中不可或缺的聘礼之一。在某些仪式中,牛被用来祭祀祖先,表达对先人的敬仰之情。在位于津巴布韦西北方向的卢旺达,“牛”的意象还成为重要的文化元素。卢旺达语(Kinyarwanda)中,有许多对“牛”的正面表达。……卢旺达的传统舞蹈就以“牛”为主要灵感来源。乌马沙亚约舞(Umushayayo,意为牧牛人)中,女人们模仿牛的动作;在伊金耶梅拉舞(Ikinyemera,意为清晨)中,男男女女向上伸展他们的手臂来展现牛的生活。这些舞蹈在前殖民时代都是重要场合的仪式性舞蹈,却因为殖民者的到来而被遮蔽,“牛”在日常生活中的文化价值长期被忽视。
摘自《“同福”与日常生活世界》
(日新11 苏钰媛)
04
用力与沙土碰撞,创造人与土地的连接
支队成员与当地舞蹈演员一同舞动
(陈彦青 摄)
第一次在现场观看非洲舞蹈演出,我的感受是“贴近生命”。不同于舞台上严肃的舞蹈艺术,在BOMA看到的舞蹈是日常化的、扎根大地的。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舞蹈就是创造和组织一个由各种虚幻的力量构成的王国。从力的角度来看,非洲的舞蹈无疑是向下的。每一次踢踏、每一次抖动,都像是向土地里扎根,与沙土地碰撞、对抗。这样的精神始终贯穿着黑人的舞蹈发展,当非洲律动被带到北美的城市街头,便产生了街舞。街头舞者给人的观感向来是松弛的、反秩序的,始终无法进入主流的舞蹈舞台。
那么街舞所反对的“主流”是什么呢?毫无疑问,是芭蕾舞。芭蕾起源于文艺复兴的意大利,兴盛于法国,最初来自宫廷舞蹈,后逐渐登上剧院舞台,成为贵族的享受。芭蕾的一大特点便是反重力的,从穿上足尖鞋开始,这项艺术就在不断地尝试脱离地面的束缚。无论是轻盈的大跳还是单足站立的连续挥鞭转,抑或是男舞者将女舞者高高地托起,更轻、更稳、更挺拔始终是评判动作的核心标准。当我们站在社会语境下,不难理解这种审美的差异。资本主义带来的是抽象化对于社会的统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资本异化,城市组织方式被分工碎片化,乃至剧院都成为了空旷而同质化的场域。抽象的理念占据了上风,人们将肢体语汇不断提炼、凝结、升华,使其越来越直立、理性、规范,越来越贴近资本为我们构造的“城市”。于是步入近代,伴随着资本主义批判诞生的,还有现代舞。
所以,当我们在对比过后回看非洲传统舞蹈,会更加珍惜这份与土地的连接。它真正地将人的情感回归到了原始的生命冲动,而非将姿态抽象地形而上化。从这个侧面,足以感受到非洲人和土地的深刻连接。一路上,我接收到最多的观点便是“非洲的贫困问题在农村”,同样,理解非洲的感性基础或许也在这里。
摘自《津巴布韦的“居·筑·思”》
(日新12 张叶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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