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匠的产品和服务清单汇总(持续更新),欢迎关注,阅读原文获取更多内容。
译匠的产品和服务清单汇总(持续更新),欢迎关注,阅读原文获取更多内容。
本文来源:《读书》2007年第5期
转自:术语与翻译跨学科研究
» 导语 «
时至甲辰龙年,中国龙的译名之争重回大众视野,“龙”及其常用译名dragon之间的对等关系是人们关注的焦点问题。一方认为,dragon在传统西方文化中的形象是一种“有翼之蛇”,具有黑暗、邪恶的涵义,以之为译名,是在中国龙与西方dragon之间人为建立了一种不合理的对等关系,容易引起西方受众的误解;另一方则认为,随着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提升,dragon作为中国龙的常用译名已在英语世界得到较为广泛的传播与应用,使得这一英文语汇的语义范畴得到进一步丰富,被赋予了吉祥、富饶的内涵,甚至得以收录进词典中(如2023年12月牛津英语词典收录Chinese dragon词条)。延续使用这一译名,有益于跨语传播与接受。例如,“中华思想文化术语传播工程”学术委员会委员章思英在接受采访时曾指出:“到了今天,海外很多读者已经知道中国龙不同于西方的龙,中西交流频繁后,西方的文学影视作品中,也有龙的正面形象出现。”(《北京晨报》2017年5月18日,记者张璐)这也是中思库译审专家仍建议保留dragon这一译法的重要原因。
中华思想术语库中词条“龙”的英译
不难发现,现有的讨论大多立足当下,通过不同面向的解析,如译语符号概念传达准确与否、受众主体接受程度等,论证“龙”与dragon之间对等关系是否具有合理性。实际上,通过回溯历史可以发现,中国“龙”与西方dragon之间人为建立起的对等关系已存在相当长的时间。这一历史向度的译名考无疑有助于深化我们对二者关系的认识,从而进一步丰富当前的译名探讨,反哺中国“龙”的当代译名实践。
这一方面,知名学者李奭学教授2007年发表于《读书》的“中国‘龙’如何变成英国的‘dragon’?”一文能够给我们带来有益启示。文章旁征博引,史料详实,再现了中国“龙”早期外译的历史语境与主体视野。时隔二十余年,重读佳作,仍有新解。现摘录、整理该文的部分内容,以飨读者。
» Dragon词源考 «
就字源再看,dragon一词可追溯至希腊古音“drákön”,渊源所出固和古典文学、宗教有关,在《启示录》(《圣经新约》中的一卷)中的“古龙”、“蛇”、“魔鬼”与“撒旦”等邪恶概念,彼此甚至可以一体相连。但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文化或神话中并无《圣经》中的“恶龙”,希腊神话中看守金羊毛的drákön与欧里庇得斯名剧《美狄亚》中的黑色drákön俱含“神圣”之意。
Drákön“邪恶”的今义,自犹太与天主教传统的《创世记》萌芽,再经《新约》,后化为拉丁音里的dracō,最终演变为现代欧洲语言中“龙”的共同词根,例如意大利语drago、葡萄牙语dragão、德语的drache、法语与英语中的dragon。无论拼写上有何差别,但这一形象的贬义从天主教上古到文艺复兴时期在欧洲各国始终如一。
《葡汉字典》里中国龙的译写
1583年出版的《葡汉字典》(Dicionário Português-Chinês)由意大利传教士罗明坚(Michele Ruggieri)与利玛窦(Matteo Ricci)参与编纂。当时葡萄牙帝国崛起,罗马教会的保教权落在葡人手中,耶稣会士向东方传教之前,常要前往葡国高因伯大学进修,因而利玛窦和罗明坚都通晓葡文,也选用葡语进行汉外辞典的编纂(实际上仍用意大利语进行注音)。在《葡汉字典》中,“龙”译为bicha-serpens(“似蛇之大虫”),“蛟”译为葡萄牙文dragão,即拉丁音里的dracō或英语中的dragon。《葡汉字典》应该也是“龙”字最早的欧语说明。
利玛窦晚年用意文另行撰就《中国传教史》,其中有章节反映出他了解dragone在中国文化上的地位,也深知其系帝王及祥瑞的共同表征,可见其已将dragone与中国“龙”紧密联系。
利玛窦的继任者、意大利人龙华民(Nicholas Longobardi)在1602年左右汉译《圣若撒法始末》时遇到拉丁语dracō一词。他以“龙”为姓,想必深知“龙”在中国多为“吉物”,更是“权”与“威”的绝对象征,但仍未突破dracō与“龙”的紧密联系,为求保险,他小心翼翼在《葡汉字典》中新增dracō一词,处理作“毒龙”或“猛龙”。“龙”字的欧译或“dracō”的中译,可能因此在历史上正式定调。
17世纪中叶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Alvaro Semedo)写就《大中国志》(Relação da Grande Monarquiada China)一书,其中记载了唐德宗建中二年所立之《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景教乃最早来华的基督教派),碑文中“龙须虽远,弓剑可攀”一句典出《史记》黄帝抱弓乘龙上天而去一事,曾德昭在书中将“龙”译作dragão,直接将二者等同起来。
这也影响了18世纪德国耶稣会士基歇尔(Athanasius Kircher),他用拉丁语著就《中国图说》,轰动一时。书中以dracō译“龙”,还收有多幅有关龙的插图,龙在其中时而为鳞蟒、四爪的典型中国龙,时而为“两其翼而身若蜥或鳄”的欧洲龙,显示出即使晚至十七、十八世纪,欧人犹如今天不懂中华文化的西方人士,对中国龙的概念依然模糊不清,但知用dracō名之。
《华英字典》里中国龙的译写
1814年,英国传教士马希曼(Joshua Marshman)出版了《中国言法》(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一书,其中虽然提到loong的字样,但仅为注音,其释义依然为dragon,与拉丁语dracō一脉相传。
1815年之前,英国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首开以中文全译《圣经》的历史先声,所用底本以詹姆士一世在位时英译的所谓“钦定本”为主,势必要处理《启示录》中dragon一词的中译。为译经他在澳门编出了译经的副产品,即史上第一部《华英字典》,而其中“龙”字根据龙华民的译法译为拉丁文的dracō,然后再译为英文dragon。中国早期基督新教史上,马礼逊的影响力罕见其匹,大译家理雅各也难出其右。从《新遗诏书》和《华英字典》开始,各种中国古籍里“龙”的英译或各式《圣经》中dragon的中译遂“以讹传讹”,在世人不查或疏于再详的情况下流传至今。虽然英国和美国这两个英语国家的崛起,英语变成举世的霸权语言,dragon一字也随两国几乎无处不达的影响力四处传播。
本文引述文献原载于第58-65页,引用请以期刊版本为准,转发请注明“术语与翻译跨学科研究”及文献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