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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成为了最疯狂的荡妇

情感 2024-11-27 19:13 浙江

● 作者| 林宛央 ● 来源公号| 宛央女子

决定重读《金瓶梅》，是因为有天偶然读了李碧华的一个小说《潘金莲之前世今生》。李碧华用她极具风格的语言和极其细腻的心理描写，描述了世间有些女性的凄凉苦楚。

但，怎么说呢。这本小说总觉得写得少了点什么，或者说，太多想象的东西了。

写潘金莲最好的，当然还是《金瓶梅》。

我最近重读这本经典名著，开篇前两章，就已经为潘金莲的命运，感到无限哀怜了。甚至，最近细细读完前十章，我有点理解潘金莲。

一直以来，潘金莲都被当成是最有名的荡妇，所以她承担的谩骂和质疑也是最多的。

我不否认，《金瓶梅》里的潘金莲是一个情欲极其旺盛的人。但为什么读完《金瓶梅》我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她呢，因为从前的潘金莲，包括后来嫁给西门庆的潘金莲，根本从头至尾就没有拥有过正常的人生啊。

书中这么写潘金莲遇见西门庆之前的人生：

潘金莲因为长得好看，九岁就被自己亲妈卖到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后来王招宣死了，她妈妈就又三十两银子把她转卖给当地的张大户家。

长大后的潘金莲在张大户家遭遇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是：“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之后因为张大户不戒色，添了很多病症。

再之后，主家婆知道这件事，将潘金莲甚是苦打。张大户于是知道潘金莲很难再继续在张家继续待着，赌气之下，扔百般算计，就把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因为武大郎做生意没本钱，需要靠张大户接济，所以看见张大户来自己家和潘金莲私会，也不敢说什么。

潘金莲十八岁之前的人生，就这么寥寥几语就交待完了。整个描述过程中，没有只言片语写潘金莲的心理活动。为什么不写呢？因为不重要，因为没人关心，因为她从来就是一个玩意儿，从这个盘子送到那个盘子，她怎么想，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潘金莲的人生，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越是不凸显她的心理活动，才能越塑造出这个人物的无力感。

一直到张大户死后，潘金莲的心理活动才出来，她心里的第一句话是，自己怎么命这么苦啊。所以，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行事为人都嚣张泼辣的潘金莲真的没有受伤害吗？

那些日日夜夜不被人在意，半分尊重也没有得到过的日子，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管再怎么讨厌潘金莲也好，都要承认，她是一个浑身长满伤口，还一直往外冒血的人。她内心里充满了愤懑，其实仔细说来，《金瓶梅》里的每一个女人内心都充满了愤懑。

只是，从小就流浪在各种男人脚下的潘金莲，根本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在那些男人身边学会的关于谋生的技能，全部是用割舍尊严换来的。

潘金莲无限释放情欲的背后，是她对那一点点【尊严】的极度渴望。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她选择西门庆。因为她生平遇到过的那么多男人，只有西门庆，还对她愿意有一点点最基本的尊重，还考虑过她的【心甘情愿】，还多少像个人一样，愿意在潘金莲身上费点心思，通过十件事试探他们之间是不是【挨光】。

其实看到这里的时候，是觉得很悲凉的，因为明知道西门庆和王婆也是在算计，但这的的确确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问潘金莲一句：“你愿意吗？”

当然，我对潘金莲的同情，也仅限于此。

我对潘金莲不能同情之处在于，她对《金瓶梅》里的其他女人，投掷了太大的恨意了。不仅仅是对那些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不友好的女人（比如孙雪娥）如此，包括对那些其实很真诚地给予了她善意的女人也一样充满恨意，而且这种恨意会随着对方得到了一些什么而与日俱增。

最明显，就是潘金莲对李瓶儿，她从一开始就因为嫉妒生了恨意，到了后来李瓶儿生了孩子后，潘金莲是恨到下了杀心的。

当然这一切，来自于人性里最常见的嫉妒心。

但经历过社会公序良俗或者人情世故锤炼的人，会生出另一种心——克制心。于是这两样东西彼此牵制，人就不会疯到哪里去，比如《金瓶梅》里没上书名，但实则非常像主角的孟玉楼就是一个有嫉妒心，但也很懂克制的人，所以她从不发疯，因为她知道发疯的最终结果，不是毁灭别人，往往是自毁。

孟玉楼也是整部小说里，算得上命最好的人。

所以有时候，不要过分排斥社会所给予你的一些规则和历练，那可能不是为了来摧毁你，恰恰相反，有些人情世故它带来的结果是好的。

而潘金莲的一生，都是在用摧毁的方式去实现一些极其浅薄和短暂的【得到】。

她的【浪荡】其实是建立在她的【疯狂】之上的。

潘金莲其实已经疯狂到，在种种事情上都是加足马力，而不懂悬崖勒马的。

《金瓶梅》里每个女人都有自己停下来的方式，吴月娘喜欢听讲别人讲佛经，也喜欢算命，孟玉楼是始终操心怎么管好自己的钱，过好正常的生活，李瓶儿最初的人生和潘金莲一样身不由己，后来她是真的把西门庆当寄托的。

不管这些寄托对不对，值不值，但因为有了寄托，就疯不到哪里去。

以及，寄托，有时候是排解愤懑的方式。

唯独潘金莲，是用自毁以及毁灭别人的方式在生活着。

难以想象吧，生活在《金瓶梅》西门庆家里遍地都是银钱的地方，她又是很得宠的一个，到了最后，连最不得宠的孙雪娥都能被搜出来藏了很多钱，而潘金莲因为拿不出100两，最终被武松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

因为别人的人生里都有【预案】。而潘金莲的人生里只有【放逐】。

《金瓶梅》在第二十九回通过看相算命的方式，预言了所有人的结局，信也好，不信也好，很多人都暗自调整着可能会有的命运。

潘金莲的态度是从最初到最后乃至那个当下，都嘻嘻哈哈不以为然，刘心武点评时说她是不信。

但我第二次读的时候，觉得潘金莲不是不信，而是她早就放弃了。

一个人如果无限放逐自己，会得到一个什么世界呢？那就是《金瓶梅》的世界——无限虚无。

- END -

本期作者：林宛央。公众号：宛央女子。潇洒派生活者，畅销书作者，未来知名编剧。一个不走千篇一律的人生，却过得比谁都潇洒的姑娘。忌矫情，治拎不清，喜欢你的不盲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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