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认为:中国写字有特别的工具,就成为特别的艺术。中国书法的美是线的美、力的美、光的美和表现个性的美。他说:“美术一种要素是发挥个性,而发挥个性,最真确的莫如写字。如果说能够表现个性就是最高的美术,那么各种美术,以写字为最高。”我赞成梁启超先生的意见。
汉字,是中国文化的最小单元,又是中国文化的最高代表。卫恒《四体书势》说:“昔在黄帝,创制造物。有沮诵、仓颉者,始作书契,以代结绳,盖睹鸟迹以兴思也。因而遂滋,则谓之字。”汉字有六义:曰指事,曰象形,曰形声,曰会意,曰转注,曰假借。汉字的创造、使用、演变、发展和无穷组合,造就了中国文化的辉煌灿烂和流光溢彩,造就了五千年一以贯之的中华文明。一部中国书法史,是一部汉字的演化发展史,也是一部形象的中国文化史。博大精深的中国书法,是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的基础和缩影。
汉字因书法而有无限生动的形式之美,书法因汉字而有无比丰富的内涵之美。而书法和汉字之美,又都根源于自然之美。且看孙过庭之滔滔宏论:“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姿,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再以真、草、隶、篆为例。
古人《字势》有云:“日处君而盈其度,月执臣而亏其旁;云而上布,星离离以舒光;禾卉苯以垂颖,山岳峨嵯而连冈;虫跂跂其若动,鸟似飞而未扬。观其错笔缀墨,用心精专;势和体均,发止无间。或守正循检,矩折规旋;或方员靡则,因事制权。
其曲如弓,其直如弦。矫然特出,若龙腾于川;森尔下颓,若雨坠于天。或引笔奋力,若鸿雁高飞,邈邈翩翩;或纵肆阿那,若流苏悬羽,靡靡绵绵。是故远而望之,若翔风厉水,清波漪涟;就而察之,有若自然。”真书之美,是正大光明、仪态万方的包容之美。
崔瑗《草书势》有云:“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员不副规。抑左扬右,望之若崎。竦企鸟跱,志在飞移;狡兽暴骇,将奔未驰。或点,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或凌邃惴栗,若据槁临危。旁点邪附,似蜩螗挶(jū)枝。绝笔收势,馀綖纠结。若杜伯揵毒缘巇(xī);螣蛇赴穴,头没尾垂。是故远而望之,(cuī)焉若沮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草书之美,是灵动流畅、千姿百态的变化之美。
古人《隶势》有云:“或穹隆恢廓,或栉比针列,或砥平绳直,或(wān)蜒胶戾,或长邪角趣,或规旋矩折。修短相副,异体同势。奋笔轻举,离而不绝。纤波浓点,错落其间。若钟簴设张,庭燎飞烟。崭岩嵯,高下属连。似崇台重宇,增云冠山。远而望之,若飞龙在天;近而察之,心乱目眩。奇姿谲诡,不可胜原。”隶书之美,是厚重凝聚、庄严典雅的宁静之美。
蔡邕《篆势》有云:“或龟文针列,栉比龙鳞;纾体放尾,长短复身;颓若黍稷之垂颖,蕴若虫蛇之焚缊;扬波振(piě),鹰跱鸟震;延颈胁翼,势似凌云。或轻笔内投,微本浓末,若绝若连;似水露缘丝,凝垂下端;从者如悬,衡者如编;杳杪邪趣,不方不员;若行若飞,跂跂翾(xuān)翾。远而望之,象鸿鹄群游,络绎迁延;迫而视之,端际不可得见,指(huī)不可胜原。”篆书之美,是奇正相生、逶迤盘旋的活力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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