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周世钊的交往跨越了整整63个春秋,他们从1913年在第一师范相识起,青年时期互相支持鼓励,共同学习成长,革命成功后,毛泽东没有因身居高位而忽视旧情,继续保持着与昔日老友的情谊,并多次倾听老友的肺腑之言,两人谱写了一辈子的深厚友谊。
周世钊
周世钊,字惇元,又名敦元,别号东园,1897年出生于湖南省宁乡县石子冲的一个农民家庭,1909年,他考入宁乡县城玉潭高等小学堂,1913年,他考入了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
这一年,20岁的毛泽东也考入了四师,两人成为了同学,上课在同一个教室,自修在一张桌子上同住一个宿舍,很快成为了好朋友。第二年,第四师范并入第一师范,周世钊和毛泽东被编入有38名同学的一年级八班。
在学校期间,毛泽东和周世钊的表现都非常突出,毛泽东有一种特殊的领导和创造才能,同学们都称他是“怪杰”;而周世钊则非常好学,而且为人温和敦厚、待人赤诚,也为师友同学所称颂。
第一师范
1917年7月,学校组织“人物互选”,即由学生们自己评选优秀学生。最后全校共有34名学生当选,第一名是毛泽东,获49票,第二名是周世钊,获47票,他俩是仅有的两名超过40票的。
毛泽东在一师的几年里,逐渐认识到要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必须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志,结成一个坚强的组织,于是在1918年4月,他发起成立了“新民学会”,周世钊也积极加入,并支持协助毛泽东从事革命活动。
在1918年到1921年的3年中,毛泽东和周世钊经常写信互勉,1920年3月14日,毛泽东在北京给周世钊写信:
我很希望我的计划和你的计划能够完全一致,因此你我的行动也能够一致。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真能爱我,又能于我有益的人,倘然你我的计划和行动能够一致,那便是很好的了。
尽管毛泽东希望能和周世钊“行动一致”,但两人之间很快就出现了分歧,毛泽东主张过激主义,彻底对社会进行改造,而周世钊则认为应该从教育入手,逐渐对社会进行改良。
毛泽东
1921年6月,毛泽东邀请周世钊参加发展湖南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工作,但此时周世钊已经考上了东南大学,他对毛泽东说:“我打算读大学,已约好同学,定了行期。青年团工作的重要性,我也知道一点,但此时你可交另外的人负责,我等一些时候再说吧。”
1927年1月,周世钊从东南大学毕业后,到湖南私立明德中学教书。蒋介石叛变革命后,毛泽东专门在长沙约周世钊见了一面,他向周世钊分析了当前革命的严峻形势,并希望他能够继续坚持斗争。
周世钊最后对毛泽东说:“润之,请放心,在任何艰险的情况下,我都能顶得住的!”
毛泽东
此后两人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解放事业,周世钊则一直留在湖南教书,致力于人才培养和国民教育事业。两人虽然失去了联系,但心里一直记挂着对方。
1945年8月,周世钊得知毛泽东前往重庆谈判时,他非常担心毛泽东的安危,专门写信问候他,但可惜的是,这封信没有到毛泽东的手中。
1949年7月,长沙即将和平解放,周世钊被省政府代理主席陈明仁任命为一师代理校长,他深知责任重大,上任后立即组织学生加强夜间巡逻,保卫学校的安全,迎接解放。
1949年8月5日,长沙和平解放。周世钊率全校员工和校友会分别发电报向毛泽东致敬,报告学校接管情况。
长沙和平解放
不久以后,毛泽东就给周世钊回电:“希望先生团结全校师生,加紧学习,参加人民革命事业。”自此,周世钊和毛泽东又恢复了密切的联系。
1950年9月下旬,毛泽东的亲戚章淼洪回湖南探亲,毛泽东嘱咐她回程时邀请周世钊来北京相聚,于是周世钊于10月1日来到了北京,并受邀在天安门观礼台上参加了国庆观礼。
10月5日,毛泽东又派车把周世钊接到了中南海见面,两人已经整整23年没有见面了,见面以后都非常高兴,周世钊问毛泽东:“我记得你从前瘦些,是什么时候胖起来的?”
毛泽东回答说:“在延安十多年,坐窑洞,写文章,骑马打仗的机会不多,就慢慢地胖起来了。”
毛泽东
谈话中周世钊向毛泽东提了一个要求:“第一师范的师生,恳切希望得到你的指示,请求为他们提示几句话。”
毛泽东当即表示同意,并亲自为一师师生题写了“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几个字。
毛泽东题字“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
10月27日,毛泽东又接见了周世钊,周世钊聊到了当前朝鲜的局势非常紧张,但毛泽东回答:“我之前有很多天睡不着,但今天可以高枕无忧了。”
周世钊不解,毛泽东又补充说:“因为我们的志愿军已经出国了。”
但周世钊仍担心地问:“是不是有胜利的把握呢?”
毛泽东坚定地说:“我们为抗美援朝而战,为保家卫国而战,士气高,兵源又足,美军一天不撤退,我们就打它一天,一年不撤退,就打它一年,他们总会受不了的,到时候只能进行和平解决。”
志愿军入朝作战
周世钊又问:“假如美军从我国海岸登陆怎么办?”
毛泽东回答说:“它不敢,它如果向我国进攻,就会引起苏联的参与,到时候苏联会进攻欧洲,这样美国就无暇侵略我国了。”
此后朝鲜战局果然和毛泽东预料的一样,志愿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1954年,毛泽东在接见周世钊时,周世钊由衷地称赞说:“没想到我们居然把美帝国主义打败了,这是了不起的事!”
毛泽东笑着说:“关于抗美援朝战争的问题,1950年10月我就跟你谈过,现在看来,我们打这场战争还是值得的!”
周世钊又小心地问:“毛岸英同志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是不是和彭老总没尽到责任有关?”
毛岸英
毛泽东想了想,然后说:“岸英的牺牲,责任完全在美帝国主义身上,他是为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行为,为保卫世界和平事业而牺牲的,彭老总是没有什么责任的,不能去责怪他。”
周世钊听了这番话以后,深深地被毛泽东的宽广胸襟所折服了。
1955年,周世钊担任湖南教育厅副厅长兼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校长,这年6月,毛泽东来到长沙考察,又和他见面了,毛泽东非常高兴,邀请周世钊到湘江游泳,周世钊担心他的安全,说:“现在湘江水涨,水又广又深,游泳也许不便啊!”
毛泽东哈哈大笑:“水越深,浮力越大,游泳起来当然越要便利些,你不要说外行话啦!”
毛泽东于是穿上游泳裤,在湘江里整整游了一个小时,他上岸以后,又邀请周世钊一起爬岳麓山,尽管他已经年过六旬,但仍然健步如飞。
毛泽东爬山
周世钊看了以后,不胜感慨,不禁吟诗一首:
滚滚江声走白沙,飘飘旗影卷红霞。
直登云麓三千丈,来看长沙百万家。
故国几年空兕虎,东风遍地绿桑麻。
南巡已见升平乐,何用书生颂物华。
后来周世钊把这首诗送给了毛泽东,毛泽东看了以后非常高兴,马上提起笔,写了一首和诗《七律·和周世钊同志》:
春江浩荡暂徘徊,又踏层峰望眼开。
风起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
尊前谈笑人依旧,域外鸡虫事可哀。
莫叹韶华容易逝,卅年仍到赫曦台。
1958年,“大跃进”运动在全国掀起了高潮,有一次周世钊来北京开会,毛泽东问他:“惇元兄,今年开会前,你到了什么地方参观视察?看了些什么?有什么感想啊?”
周世钊回答:“我到老家湖南宁乡去看了一下人民公社,发现粮食亩产数字还是存在虚假现象,有的说一亩地产几千斤,有的甚至说一万多斤。”
毛泽东不仅没有责备周世钊,反而称赞他说:“现在农村浮夸风确实很严重,很多地方,吹牛成风,你敢讲真话,这很不容易呀!我希望你永远能保持这种品质和作风!”
毛泽东
在这一年,周世钊当选为湖南省副省长,并被选为民盟湖南省委主委。1959年冬,他到北京参加民盟中央的工作会议,毛泽东又接见了他,并亲切地问他说:“敦元兄,你现在是一位堂堂的大副省长了,你分管什么工作啊!”
周世钊说:“在省人大常委会我是分管教育工作。在省政协我是管学委会的工作。因为我是民盟湖南省的主委,所以我还要做民主党派的工作。”
毛泽东不禁感叹说:“哎呀,你是一位大忙人啊!民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大学教授,你要做好他们的工作啊!”
周世钊说:“我又不是党员,怎么做他们的工作啊?”
周世钊
毛泽东却说:“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入党,你在党外做工作更方便一些,发挥的作用也会更大些。”
周世钊听毛泽东这么说后,于是回答:“那我就不入党,我就放在党外,做一名共产党的好朋友!”
周世钊回湖南以后,就积极开始工作,他来到长沙的各个大学,找教授们谈心,做他们的思想工作,鼓励他们教好书,育好人,为国家培养出各级各类有用的人才,在他的鼓励下,湖南的高校形成了良好的治学氛围。
“文革”爆发后,周世钊也受到了冲击,红卫兵抄了他的家,并搜出了毛泽东写给他的一大堆信,他们看每封信都在题头写着“惇元兄”或“东园兄”,于是问他:“‘惇元’和‘东元’是谁?”
毛泽东写给周世钊的信
周世钊回答:“都是我,这是我的别号。”
对方生气地说:“毛主席比你大得多,你怎么要他称你是兄啊?你这不是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是什么?”
面对对方如此无知的追问,周世钊只能苦笑不语。
后来周世钊见运动搞得越来越大,心里很是着急,于是他在1972年毛泽东会见他时,专门向他直言谏陈了3个小时,历数“文革”的种种弊端和负面影响,最后还向他上交了自己写的一封8000字的长信。
毛泽东看了以后,并没有责怪周世钊,只是在临别时对他说:“你没有人护卫,更应多加小心为是。”
周世钊
但谁也没想到,这竟是毛泽东和周世钊见的最后一面。
1976年4月,周世钊病重,并住进了湖南医学院附二医院第十四病室,省里的领导多次去看望他,79岁的周世钊对他们说:“我的病不要紧,吃点药会好的。你们不要告诉毛主席,不要惊动他老人家,他比我们忙得多,辛苦得多!”
但省里还是向毛泽东报告了周世钊的病情,此时毛泽东的身体也已经很不好,他得知老友病重后,不禁流下了眼泪,他作出批示,让北京医院选派了两名医生乘飞机,专程到湖南为周世钊治病。
周世钊(前排右)和家人合影
医生于4月20日赶到医院,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周世钊医治,他就病逝了,享年79岁。
这年的9月9日,毛泽东也在北京病逝,享年83岁。周世钊的亲属向中共中央发了唁电:
惊悉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不胜哀痛。我们深切怀念毛主席对先父周世钊先生的63年关怀。
周世钊既是毛泽东的“三同”(同乡、同学与同事),又是他的“三友”(会友、文友与诗友),他们的友谊持续了整整63年,生未同庚,逝却同岁,肝胆相照,百世留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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