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了解老北京 | 跟肖复兴来一场京城City Walk

企业   2024-10-24 16:31   湖北  

数年前,肖复兴受在河北日报编《布谷》副刊的老友邀请开设专栏,专写北京民俗风情,由年轻画家喻萍女士配画。专栏每篇文章不过六七百字,涉及北京古都今昔的方方面面,如今集结成一本小书——《春到何处去赏花》。

太多人都有过在北京旅行、出差或长居的经历,但我们不一定有多了解“老北京”。即使坐着热门观光项目“黄包车”在什刹海那一带的胡同巷陌穿行,或是一个背包一台相机以步行丈量,眼前所见的烟袋斜街、南锣鼓巷、东四十条、五道营,所饮所食的老酸奶、豆汁儿、炸酱面,都最多只得一半京味京韵——

那毕竟只是对记忆的物质复刻,而非记忆本身。

老北京正与我们渐行渐远。

但正如作者肖复兴所说,“记忆在,老北京就在。”

而文字让记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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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肖复兴 
插图/喻萍
节选自《春到何处去赏花》


京城吃不到的点心

老北京有名的点心铺很多,都是明清两代开张的老店。如今,这些老店基本不存,它们曾经生产的老点心,好多也已经失传。

正明斋开业于清同治三年(1864年)。它家的杏仁干粮、盐水火烧、槽子糕,颇受欢迎。民国时期,袁世凯、曹锟诸路军阀,都是正明斋的常客。张学良最爱吃它家的杏仁干粮。如今,杏仁干粮和盐水火烧,已经吃不到了。

祥聚公开业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它家的桂花板糕、姜丝排叉,是马连良先生最爱吃的两样点心。有一年,马连良到上海演出,春节回不来,馋这一口,便给祥聚公写信,店家赶紧把这两样点心给他寄去。这样的逸闻,坊间流传得特别快,桂花板糕和姜丝排叉声名大振,不胫而走。如今,这两样点心也吃不到了。

当年佩兰斋和滋兰斋卖的水晶糕,也吃不到了。那是一种南味小点心,当初有诗专门写它:绍兴品味制来高,江米桃仁软若膏。甘淡养脾疗胃弱,进场宜买水晶糕。那可不是如今我们能吃到的如马蹄糕一样的东西,只要透点儿亮就万事大吉的。我们现在连它应该是怎么样的做法都不知道了。

《京师偶记》一书记载:各色环饼,用牛羊酥为之,不下二十余种,凡做全料环饼,价值三十余金。这种气派的环饼,还能见到吗?我是连这样有二十余种的环饼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三月开春时节,老北京人要去妙峰山庙前迎净心雨,下山摘榆树上刚刚生出的榆钱嫩芽,做榆钱饼,如今点心铺里还能买得到吗?

四月藤萝花开的时候,也见不到藤萝饼卖了。邓云乡先生曾说:藤萝饼是地道的北京佳点,是一种又甜、又腻、又清香的饼。而且看上去雪白,皮子一碰就碎,鲜红的印子,红白相映,看上去也是极美的。这么好的饼,多么值得人思念呢。

多么值得人思念的老北京的点心,不仅仅是藤萝饼一种,如今很多都已经吃不到了呀。


六必居老匾

六必居,在北京大栅栏旁的粮食店街,是北京的老字号,最早开业于明朝年间,专卖各种酱菜,可以说是北京酱菜园的鼻祖。

六必居起过两次大火,都说火烧旺运,但六必居可不愿意看着自家起火,毕竟损失惨重。一次是庚子年(1900年)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一把火烧了大栅栏,殃及粮食店街,六必居老店也被烧掉了;一次是民国年间,六必居自己不慎失火。

庚子年间的大火中,幸运的是,没有烧毁掉六必居的老匾。过去的商家,在自家的匾额上很讲究,越是有名的老店,越会请名人撰写匾额,悬挂于店门之上。六必居的这块老匾,相传是严嵩所写,端正浑厚,非常醒目。它既是六必居的招牌,也是其镇店之宝。这块老匾为什么能够在大火中幸存下来,一直是传说不一、扑朔迷离,至今没有人说得清楚。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奇迹了。

民国期间大火时,六必居老匾得以保存,却是说得清楚的。当时,店里一位老伙计,看见火势蔓延,没有迟疑,只身闯进火海,冒死将六必居的牌匾抢了出来。六必居的老板很是感动,将这位老伙计命为终身伙友,并终身高其俸。这是有案可稽的。可以看出,无论是伙计,还是老板,都看重六必居的牌子,知道店铺烧毁可以重建,老匾烧毁了,损失无法挽回。老匾里有老店的历史,有老店的声誉,更有老店自己的独家秘笈和道德操守,而不只是为了利益高高挂起老店的牌子以招摇。这是件真实的往事,不是传说。


桥湾儿

桥湾儿是北京的一个老地名。如今地铁七号线,在这里专门设立一站,就叫桥湾站。

既然叫桥,说明这里以前必有水,便是有名的三里河。《京师坊巷志稿》里说:正统间修城壕,恐雨水多水溢,乃穿正阳桥东南洼下地,开濠口以泄之。说得很清楚,明朝正统年间,为了泄洪,在前门楼子东侧的护城河,斜着往南挖出一条泄洪沟,穿过西打磨厂街的洼地,沿北孝顺胡同以东、长巷头条以西的位置,冲出了一条人工河,进入左安门的护城河,一直流向大通河,再和大运河相连。这条泄洪河,大约三里长,就叫成了三里河。现在这一带小桥、水道子、薛家湾、鲜鱼口的地名,都可以看出当年水的影子。桥湾儿就是这样沿河流淌出来的一个地名,也是这条河的一个重要节点。因为河水在这里打了一个弯儿,往东南方向流去,所以,叫作桥湾儿。

桥湾儿,我非常熟悉。小时候,家离这里不远,到金鱼池或天坛玩,必要经过这里。读中学以后,也常从汇文中学后门出来,坐二十三路公交车,在这一站下车,穿过芦草园和草厂胡同回家。水是早就没有了,只剩下三里河和桥湾儿的地名,和这一片纵横交错的胡同。这一片胡同,大多是在干涸的旧河道上渐次建起来的,都是明朝就有的老胡同了,由东西两侧草厂十条胡同和长巷四条胡同,呈扇面形流到这里,桥湾儿就是这十四条胡同的交会点。这十四条胡同都是斜街,形成全北京城独有的景观。地理的肌理,就是这样在历史的皱褶中形成。

如今,除长巷头条、草厂头条和十条以及半扇三条被拆,其余的这些斜街都还在。逛老北京,了解胡同与水系的关系,特别是想看斜街,这里要比烟袋斜街和杨梅竹斜街丰富多了。


金十字珠市口

珠市口,号称老北京的金十字。陈宗蕃先生所著的《燕都丛考》中有一句引文:盖以珠市口大街为经,用以区别雅俗耳。这话说得很明确,当时珠市口地理位置显赫,不仅是一道贫富的分水岭,也是雅俗之间难以迈过去的一道梁。

那时候,有道儿北道儿南的俗称。这个道儿,指的就是珠市口。好的店铺、戏园子,都在珠市口以北。那时有钱的主儿,可以到道儿南的天坛城根下跑马踏青、射柳为戏,断然不会到道儿南的天桥去看戏,虽然天桥也有不少戏园子、落子馆。

同样,一般在道儿北演出的演员,不会到道儿南去演出。若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到道儿南去了,再想回到道儿北来,可就难了。民国初,有位秦腔旦角,红极一时,无奈之中去道儿南演出,便再也没有回到道儿北来。相反,如果道儿南的演员,要想出名,必须得使出吃奶的劲儿到道儿北来演出。珠市口,就是他们的龙门。当年,许多演员从天桥出来,都是必须跳过这道龙门”—— 先得跳到珠市口道儿北的开明戏院里演出,得到认可,方才可以到道儿北的其他剧场里演出而最后成名。珠市口,当时就是这样牛,必须得从那里蘸一次团粉、走一遍油,才能够把自己像干炸丸子一样,炸得一身金黄,抖擞着出名。

所以,当年梅兰芳为印度诗人泰戈尔演出的《洛神》,选择在开明戏院。


棉花胡同

北京有两个棉花胡同,一个在西城,护国寺以北;一个在东城,交道口往南。两个棉花胡同,都很有名。西城的棉花胡同,民国时期曾经住过困顿京城的蔡锷将军,因而出名,如今旧址还在;虽变成了大杂院,但两百多岁的老槐树,依然枝叶沧桑。东城的棉花胡同,因有大名鼎鼎的中央戏剧学院而出名,从这里也曾走出过陈道明、巩俐等众多影视界明星。

西城的棉花胡同,是因为在清代聚集弹棉花的手工业作坊而得名。东城的棉花胡同因何得名,我就无从知道了。如今,让紧挨着它的南锣鼓巷闹的,东城的这个棉花胡同跟着也人多了起来。而西城的棉花胡同,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依旧很清静。

我在中央戏剧学院上过四年的学,又教过两年的书,对东城的这个棉花胡同熟一点儿。前不久回学校,却发现弹簧大门紧闭,根本进不去了。对面的灰墙也已不在,拆掉,盖起了新楼。当年,初试发榜的时候,是一张张大白纸写上考生号,贴在那面灰墙上。我就是在人头攒动中,找到自己的号码的。想想是五十七年前的事,一切恍然如梦,日子如水长逝。

学院东边,三十一号院,门上那一副老门联,居然还在:总集福荫,备致嘉祥。读书那四年,年年冬天体育课,连毕业的体育考试,都是一千五百米长跑。从学院大门跑出来,往西拐出棉花胡同西口,跑到前圆恩寺胡同,然后绕到宽街,从棉花胡同东口跑回来。每一次,都要跟这副老门联打照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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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上市



《春到何处去赏花》| 肖复兴

肖复兴全新文化散文

以风俗为墨,历史为纸,

细述北京街巷的前世今生

绘就中华民族的文化长卷


| 内容简介


本书为作家肖复兴全新散文集,以小品文的形式,讲述老北京的风土民俗和传统文化,再现中华民族的旧时风物和今朝新香。包含京味京韵,如胡同、老院、老树;节庆民俗,如春节的门联儿和剪窗花、中秋节的兔儿爷、七夕的乞巧节等;饮食文化,如点心、酸梅汤、饮冰小史等;文化风俗,如京剧、评书、叫卖等;民间传统工艺及行当,如糖人儿、面塑等。正如作者肖复兴所说,“记忆在,老北京就在。” 他在本书中将文学与历史、文化与情感相结合,一字一句皆是情深意长。这不仅是一部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的文学作品,更是一部充满温情与哲思的文化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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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   吴蒙蒙
责任编辑   吴蒙蒙
审  核   阳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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