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回来后,一连下了两周的雨,我住在江岸边,眼见着长江都被下变形了。据隔壁的说,红云桥秦淮河口的水闸处,内河与长江已经有了明显的落差。再来几场不识趣不讲究的雨,估计就得开口子放水淹安徽了。这里没有任何不敬,只是陈述事实。之前但凡遇到个水大的年景,湖南就成了潇湘,湖北就成了云梦泽,堤坝上下尽是舍小家为大家的老实人和奋不顾身的卡车。
女儿回来后,自己也不再悠闲,除了固定的繁重工作之外,晚上还要想着法子捣鼓些好吃的。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交给团购,城南城北,被酒醉过的龙虾和被糖浸透的大肉。斗胆在女儿过小生日的时候吃了顿提督,万象天地那家。虽然有过心理建设,翻开菜单的时候,还是不禁冒了些冷汗。服务员小姑娘长得俊俏,按规矩推荐了几个有牌面的大菜。翻到第三页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也招呼老婆不要再使用计算器了。提督是新京菜,招牌是烤鸭,与家门口烤鸭区别在于,吃鸭不见鸭,好好的一只鸭子,端到面前就剩下五件鸭皮和六件鸭肉,其它精华部分全被他们吃了回扣。鸭皮下面垫了吐司,说是怕我三高嫌油腻,上面粘了些许鼻屎份量的鱼子酱,按服务员的话说,依克拉计费的。菜是一道道上来的,每次都是秒光,有越吃越饿的趋势。柠檬水倒是免费的,不停地让小姑娘加紧加水,推说菜有点咸,自己嘴里住着一位豌豆姑娘,精贵得很。一套完整的大餐需要点辰光,女儿一点没有拘谨,交换了这大半年的见闻与感受,大多与学习无关,倒是充满了抱怨,据了解学德语的都是这副脾味。话说,你使用哪种语言,便生就哪种劣根,确实一点没错。我善解人意,对她说,不行就回来吧,祖国欢迎您。女儿立即跳了起来,万万不成万万不成。老话,人啊,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梅雨季来势汹汹,却草草收场。很快,世界泾渭成空调房和桑拿房,街上的人行色开始匆匆,似乎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蹲,怕被烫着。孩子们也放假了,暂时搁置争议,被家长领着满世界看世界。我还得再等等。老王月底去日本京都,很遗憾他自带了一个退休的女人,想来无法尽兴。老王家公子在日本留学,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推到人群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民族了。也不能说那个社会的感染力巨大,就当中国人模仿能力强吧。京都,我去过两次,给老王推荐了清水寺远眺京都这个项目,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虽然此时节少了樱花烂漫,也没有红枫飒爽,但本身从二连坂,三连坂一路寻上去,逛吃逛吃,各种风情的小店,就是踏轻云而快意。这与国内千篇一律的古镇,贩卖雷同的义乌工艺品,一路有人敲银手镯,一路有人炸臭豆腐,还是有些微小区别的。清水寺下来傍晚的时候,可以顺道衹园,花见小路旁有花大钱的场所。表演者穿着严严实实的民族服装,脸上堆了重妆,表演京舞,花道,雅乐,狂言等等等等。这些都不符合老王的口味,老王本身是做服装的,他对穿衣服的完全没兴趣。其实也不用我推荐的,但凡老王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就已经是幸福本福了,至于怎么游旅,到成了次要。
女儿回来后,家里又有了生气。虽然女儿一如既往埋伏在她那凌乱的小房子里,将空调开到最大,像冰窟也像冷宫,要说冬眠也形象。只在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摇晃着出门,叫嚷着开饭。但只要看到她那懒散的样子,我就说不出的开心。分开这大半年,到底还是有些许改变的,独立了,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争取什么,承受什么,细节方面慢慢打磨吧。我也相信她无可避免地会迅速成长,渐入佳境,不需要担心,毕竟她的外壳可能是社会给的,但内核一定是我给的。我要做的,无非是在有限的时日里加倍地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