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保利2024秋拍丨古韵凝香 石渠藏珍——《古香荟锦册》浅析

企业   2024-11-25 20:42   北京  

《古香荟锦册》锦面

《古香荟锦册》原有十开,现佚失第三开徐崇矩《文禽梳羽》、第六开林椿《秋浦收纶》、第八开宋碧云《山城烟雨》,其余均完整,包括钤有嘉庆御玺的两开副页和清宫原装上下面板。根据《石渠宝笈》三编的著录,十开及顺序应为:第一开朱锐《滕王高阁》、第二开萧照《荷汀晓泛》、第三开徐崇矩《文禽梳羽》、第四开李嵩《群羝散牧》、第五开阎次平《虎溪三笑》、第六开林椿《秋浦收纶》、第七开马远《虚榭闲吟》、第八开宋碧云《山城烟雨》、第九开夏珪《枫江放棹》、第十开梵隆《藤峡飞猿》。

《石渠宝笈》三编著录页影

其中第三、第六、第八开已佚。每开左幅为绵宁对题。

朱锐《滕王高阁》

萧照《荷汀晓泛》

李嵩《群羝散牧》

阎次平《虎溪三笑》

马远《虚榭闲吟》

夏珪《枫江放棹》

梵隆《藤峡飞猿》
Lot 928
道光(1821-1850)对题
清宫旧藏古香荟锦册
册页(14开) 设色绢本
尺寸不一
估价:RMB 3,800,000-5,000,000
本件拍品标的处于保税状态下,默认提货地为中国香港,详见《保税拍品竞买须知》



著录:
1.《钦定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藏三十八”,《续修四库全书》据清嘉庆内府抄本影印。
2.《养正书屋全集定本》卷二,第13-16页,清内府道光二年(1822)刻本。
3.《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四十一册,第271页,紫禁城出版社,2013年。
4.《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三十五册,第423页,紫禁城出版社,2013年。
5.《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四十二册,第101、607、629、651页,紫禁城出版社,2013年。
6.《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四十三册,第27、233、441页,紫禁城出版社,2013年。
7.陆蓓容著《宋荦和他的朋友们:康熙年间上层文人的收藏、交游与形象》,第233页,“宋荦旧藏知见录”,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6年。
说明:

1.《古香荟锦册》历经明内府、袁忠彻、宋荦、高士奇、一等忠勇公、清内府递藏,皇子绵宁(即道光帝)奉嘉庆帝之命对题。

2.此册原有十开,现佚失第三开徐崇矩《文禽梳羽》、第六开林椿《秋浦收纶》、第八开宋碧云《山城烟雨》,其余均完整,包括钤有嘉庆御玺的两开副页和清宫原装上下面板。
3.袁忠彻(1376-1458),字公达,一字静思,明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太常寺丞袁珙之子。明朝大臣、相士。著有《人相大成》《凤池唫稿》《符台外集》等书。

4.宋荦(1634-1713),字牧仲,号漫堂,又号绵津山人,晚号西坡老人,一作西陂放鸭翁,河南商丘人。宋权子,以荫仕至吏部尚书,博学嗜古,工诗词古文,与王士祯齐名。精鉴赏,富收藏,工画,水墨兰竹,亦极超妙。

5.高士奇(1645-1704),字澹人,号瓶庐,又号江村,赐号竹窗,浙江平湖人。初以国学生就试京师,不利,卖文自给。后为人左春帖,为圣祖所见,二试皆第一,命供奉内廷,官至礼部侍郎。工书画,书善钟、王小楷,精考证,能鉴赏,收藏名迹与孙承泽相埒,有《江邨消夏录》。

6.一等忠勇公最初为乾隆帝封赏傅恒之爵位,共传七代:傅恒-福隆安-丰绅济伦-富勒浑凝珠-庆兴-果齐逊-松椿。

7.道光帝的本名为绵宁,1799年被立为太子,1820年即位后改名旻宁。



本册“嘉庆御览之宝”“茂对时育万物”印


朱锐《滕王高阁》一开,用一角式构图,大部分物象都布置于右下角。山石突兀,多用短线和小斧劈进行皴擦。山石上杂树丛生,树多荚叶。楼阁部分用界画的手法表现,轩榭之上,有人焚香读书,有人凭栏远眺,远处江帆随波,远山如黛。朱锐原为北宋画院待诏,南宋时入绍兴画院,授迪功郎。画史称其山水学王维,人物学张敦礼,布景考究,能曲尽其妙。董其昌称朱锐“笔法高简,非李唐所能梦见。”现存的作品主要有台北故宫所藏《雪涧盘车图》《春社醉归图》《山阁晴岚图》,波士顿美术馆所藏《盘车图》。

朱锐《滕王高阁》

第五开阎次平《虎溪三笑图》,讲述慧远、陶渊明和陆修静三人在庐山东林寺前虎溪相遇后,并大笑而别的情景。画中绘一虬曲古松,枝干繁密茂盛,松下三人满面笑意,背景中的山石,高大巍峨,山石只有少量的横皴和点苔。左侧有楷书“阎次平”楷书三字款。阎次平原是徽宗时宣和百王宫待诏,后入绍兴画院,补授承直郎。善画山水,人物和牛。现存的主要作品有台北故宫所藏《浴牛图页》《四乐图轴》《松磴精庐》《镜湖归棹》,大都会博物馆所藏《松壑隐栖图》《风雨归舟图》扇面等。其余五开不再赘述。

阎次平《虎溪三笑图》

朱锐一开钤“司印”半印,该印全名为“典礼稽察司印”。明代官印分成部、监、司、局四类,形制为方形。典礼稽察司的职能,由洪武十四年前后的纠察内官失仪,拓展到内府礼仪及笔墨裱褙。据学者考证,在书画上开始钤盖司印的时间在洪武八年至洪武十五年三月间,再结合时间及明代史实,这些书画汇入内府,很可能是因为胡惟庸和蓝玉的案件,两案牵涉的人数众多,大量书画被查抄汇入内府。该印的使用也有其规制,必须骑缝同时钤于书画和内府编有字号的登记簿上。“司印”半印是当时书画汇入内府时的记录。

左:典礼稽察司印 全印示意图 右:朱锐一开半印

后来归袁忠彻(1376-1458)行箧。袁忠彻,字达公,一字静思,与其父袁珙都擅长五行数术,据《明史》所载,他曾随父袁珙觐见燕王朱棣,朱棣让忠彻给诸大臣相面。他曾说:“王公达人,下至氓隶,其贵贱休咎,未有不符其相之说者,其可以术而视之哉!”他为于谦相过面,称于谦“目常上视,日后遭砍头之灾”在朱棣即位后,对袁家的赏赐颇丰,袁珙:“召拜太常寺丞,赐冠服、鞍马、文绮、宝钞及居第”,袁忠彻“召授鸿胪寺序班,赐赉甚厚”《古香荟锦册》也可能是在赏赐之列,由明内府归袁氏。

对于袁氏的鉴赏和收藏,典籍也略有记载。凌迪知(1529-1600)在评吕纪的画时说:“风神秀雅,精于绘事,时缀小诗其上,初学边景昭花鸟,袁忠彻见之,谓出景昭上。”可见袁忠彻对于书画的品评鉴赏是有极高修养的。陈敬宗在所著《符台外集序》中称“忠彻退朝之暇,日与缙绅文士靡砻讽咏,故其收藏亦富。”袁氏父子受皇帝及王公大臣的倚重,受赠些“雅贿”算是稀松平常之事了。

弗利尔美术馆所藏王岩叟《梅花诗意图》上,有“南昌袁氏家藏珍玩子孙永保”朱文方印,按《石渠宝笈》三编的记载,《古香荟锦》册中应亦有此印,应钤于佚失的三开之上。

“南昌袁氏家藏珍玩子孙永保”印文
取自王岩叟《梅花诗意图》(弗利尔美术馆所藏)

袁家所藏还有米元章《草书杜少陵诗》(见《寓意录》),后文彭题跋称:“在本朝则袁忠彻家物也,今归溪阳史君。”其它的还有黄居寀《梧桐鹩子图》、钱选《柴桑翁像》、宋襄《春以来帖》、汤叔雅《罗浮香梦图》、王居正《纺车图卷》、传易元吉《辈辈封侯图》、宋拓《九成宫醴泉铭》、黄庭坚《行书懒残和尚歌》等等。由此可窥袁家收藏之一斑。袁家的藏书楼“瞻衮堂”,也因丰富的典籍和书画收藏,成为当时著名藏书楼之一。后袁忠彻因事牵连入狱,出狱后回乡著书立说。

明清易祚之际,该册成为宋荦(1634-1713)和高士奇(1645-1703)的收藏。宋荦是清初权贵,也是一位大收藏家,父宋权曾任相国,得顺治帝倚重。宋荦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升江苏布政使,与王石谷等画家交往,天津博物馆藏有王石谷《西陂六景图册》。宋家的收藏甚富,国家图书馆所藏《授研斋鉴藏录》稿本,是宋荦孙子宋韦金所辑收藏目录,其中有诸多历代名跡,如今年曾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展览过的王维《伏生授经图》、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王晋卿《渔村小雪》等。据学者考证,该书画目录中的作品,部分是从宋荦处继承。高士奇比宋荦小十几岁,因受康熙知遇,由一介寒儒,入职内廷。康熙十四年(1675)年高士奇任录事,负责整理内府珍藏历代典籍和名跡。后因弹劾明珠失势,避居杭州。他的收藏目录有《江村销夏录》《江村书画目》存世。自高士奇始称“销夏”,之后的书画目录,往往都冠以“销夏”或“消夏”之名,如孙承泽《庚子消夏记》、吴荣光《辛丑销夏记》等。现在对高士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江村书画目》中对“呈赝”的记录。其实当时“呈进”是一种普遍现像,宋韦金的《授研斋鉴藏录》中也有相关的记载,如《渔村小雪》一条,下注“呈进,不真”。

但此《古香荟锦册》并不是从宋、高二人呈进清内府,因为朱锐一开,还有“世袭一等忠勇公之印”。一等忠勇公为乾隆帝封赏的爵位。乾隆十四年(1749年),傅恒平定大金川之战有功,获赐一等忠勇公爵位,以及宝石顶和四团龙补服、赐东安门内宅邸玉京园。爵位共传七代:傅恒-福隆安-丰绅济伦-富勒浑凝珠-庆兴-果齐逊-松椿。“世袭一等忠勇公之印”在《石渠宝笈》三编中已有著录,三编成书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所以此《古香荟锦册》是在经某世忠勇公收藏之后,才进入清宫,最可能的原因是丰绅伦济失势后,书画散佚入市,之后再进入清内府。

据《清实录·嘉庆朝实录》卷九十七载,丰绅济伦曾两度遭嘉庆帝斥责。嘉庆七年(1802)四月,丰绅济伦因率意专擅,被嘉庆帝训斥而革职留任。嘉庆十一年(1806),又因为拉不开弓而被责罚,先是降为头等侍卫,再降为四等侍卫。紧接着,嘉庆帝又下旨令丰绅济伦自备路费前往盛京,向盛京将军富俊学习技艺。丰绅济伦郁郁寡欢,次年病逝,年仅四十五岁。伴随富察氏家族的失势,忠勇家旧藏大量散出。乾嘉名臣法式善(1752-1813)曾被傅恒夫人延请入府,教授丰绅济伦的儿子富勒浑凝珠等,故知晓忠勇公家书画流散情况,他在《白阳山人〈墨笔花卉〉送观生阁藏弆识以诗》记载了这一内幕,如:

“忠勇第两遭回禄,米迹遂毁”“忠通毁余,唐碑无画颇有存者,三年前尽为门客所攫”“忠勇书画多押麓村私印,一时所出书画仅六七百种,外间押印者转有二千之多,真伪混淆,识者哂之”。

通过法式善的记载,忠勇公家所藏大部分书画,在1807年,也就是丰绅济伦去世那一年,尽被门客攫取卖钱。米芾《蜀素帖》前隔水有董诰跋:

“此米芾《蜀素》真迹卷,为大学士傅恒旧藏。壬寅(1782)冬,其子额驸福隆安家不戒于火,而是卷适以付装获全。因进入内府,即题什纪事。今春,其孙丰绅济伦家复遭祝融之厄,使是卷不早入石渠,焉知不为丁甲下取?洵乎翰墨因缘,流传有数,艺林名迹,当有神物护持,不可思议耳。”

《蜀素帖》局部 董诰题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从董诰的跋可知,《蜀素帖》由忠勇公家释出后才进入内府,此《古香荟锦册》进入清内府的路径,大概与《蜀素帖》相同。

另有“周邸赏鉴图书”(钤于夏珪页)、“行之”(钤于萧照页)、“吴氏家珍”(钤于马远页)三印,亦在三编著录,虽未能考定归属,但可知早于三编的成书时间。

《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三十五册,道光十四年六月

根据《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关于此册的记载共有九条。在嘉庆时期存放在景山神龛,道光十四年六月,存放在内廷外廷西路、建福宫区的延春阁,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十六日,被道光皇帝要去至懋勤殿。次日,又经道光皇帝的授意,将此册存放至景山寿皇殿东次龛,同时在嘉庆清册中标注去处。直至同治十年,一直存放于此处。

《古香荟锦册》在《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中的记载

清宫收藏的这些历代名绘,一般都会有一个极为典雅的名字,《石渠宝笈》中收录的历代集绘或集锦册页就有二三十种之多。诸如:绘事罗珍、吉光珍寿、集古藏真、集古名绘、集古图绘、集珍寿古、集珍挹爽等等。

该册有绵宁于嘉庆癸酉(1803)对题,锦宁即道光帝,所有诗文均著录于《养正书屋全集》卷二。

《养正书屋全集》书影

题该诗时,绵宁仅21岁。道光帝有诸多书法老师,如万承风、秦承业、曹振镛、沈歧、杜受田、祁寯藻等。在这些老师的指点下,道光上追唐宋元明诸家,取颜、柳、米芾、赵孟頫、沈度、董其昌诸家法度。故宫博物院有《旻宁自题便服像轴》,上有其自题诗堂,落款智亲王,年款为嘉庆己卯,比《古香荟锦册》对题的时间晚16年。

《旻宁自题便服像轴》(故宫博物院藏)

两相比较,《古香荟锦册》书法多取法颜、柳,字势从左上到右下倾斜,强调法度。而到了《旻宁自题便服像轴》的诗堂,书法多取法赵孟頫及其祖乾隆,强调华丽精致,中正平和。

左:清《旻宁自题便服像轴》诗堂(故宫博物院藏)
右:《古香荟锦册》梵隆一开对题

这件册页历经明清两代宫廷的珍藏,以及袁忠彻、宋荦、高士奇等历代名家的精心收藏,其流传过程清晰有序。它不仅被记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中,而且其中的对开题诗是道光帝亲笔所书,因此也被收录于道光帝的《养正书屋全集》。尽管佚失了三开,但册页依然保留了两开钤有嘉庆御玺的珍贵副页以及原始的上下面板。其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难以估量,实为难得一见的珍宝。


印鉴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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