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堪回首 最忆是蜀光——遗传学教授肖坤则长篇回忆录《往事回眸》摘编
文摘
文化
2024-11-29 06:00
四川
《蜀光人物》 第一集
建校八十周年
暨张伯苓接办蜀光七十周年纪念文集
蜀光中学校 蜀光中学自贡校友会 编
肖坤则,女,蜀光中学高中1950届毕业学生,华西医科大学医学遗传学教授畸胎学教授,中国出生缺陷监测中心创建人,第一届主任,卫生部优生优育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优生优育协会常务理事,国际出生缺陷监测信息交流中心方案主任,美国畸胎学会会员。肖坤则于1944年考入私立蜀光中学,1946年受语文老师桑常山的影响向往共产主义。1947年创办壁报“火花社”,请地下党员曹贞固指导,在“学运”中组织同学罢课支持老师罢教。1948年后多次转移、掩护地下党川东南区书记钱寿昌(解放后任中共四川省监委书记)和肖菊人(解放后任中共成都市委文教书记),传递地下党对学生运动的指示给同班同学、地下党员韩顺、易明琨等。1949年夏经韩顺介绍正式加入地下青年团(新民主主义青年联合会),解放前夕担任冬防护校委员会联络员兼女生部巡逻大队长。肖坤则于1950年高中毕业后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川南区工作委员会学生部工作,主编《川南学联通讯》。1951年响应在职高中毕业生报考大学号召,考人北京农业大学。在农大负责学生会宣传工作兼一年级团总支宣教委员。学习成绩在全年级名列前茅,被校党委保送留学苏联。1953年至1960年就读于苏联列宁格勒公共卫生医学院,刻苦学习外语,掌握了俄、英、德、法4种语言。学习、科研成绩突出,每年年会上的论文、报告均获奖。1957年由安尼奇可夫科学院士推荐出席国际药理学会并做报告。时为三年级医学院学生。大学生时期的研究论文发表在苏联国家级学术刊物《药理学和毒理学》上。她的研究成果还被安尼奇可夫院士选入他1962年修改的《药理学》教科书中。留苏期间获得全优成绩,毕业时获优等生文凭。大学毕业回国后,分配到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放射医学研究所工作达18年之久。1978年10月自愿要求,经组织同意,调到华西医科大学(原四川医学院)工作至今。肖坤则几十年如一日满腔热情忘我地工作。她是中国出生缺陷研究的领导者,奠基人。她率先在四川开展了系统的出生缺陷研究,继而于1984年设计了“全国29省市自治区出生缺陷监测”,在国家“七五”攻关项目招标中中标。她領导了国家这一课题的实施,全国3319名高中级医务人员参加了协作,绘制了中英文对照的《中出生献陷地图集》。这项研究获《国家七五攻关重大科技成果奖》。90年代初国家疾病控制中心以《地图集》资料为依据,耗资3000万美元在中国开展了某些严重出生缺陷的病因学研究。肖坤则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回到四川,以其优秀业绩成为四川医学界的佼佼者,分别担任四川省医学科学技术评审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优生学会主任委员、成都市畸胎学会主任,并以其科研方面的累累硕果,成为四川省首届优秀女科学工作者。肖坤则在华西医科大学离休后,寓居美国,不久前病逝。辞世前,她满怀着对乡梓、对蜀光、对师友的一往深情,在病中握笔写下数万字的长篇回忆录《往事回眸》,以“肖似男"的笔名发表在互联网“五柳村”网站上。她在《往事回眸》第七章“蜀光中学”第五节“潜心攻读”中写道:“家境困难促使我学习分外努力。因为一旦成绩下落,免费资格就将被取消,学业势必中断。我对学校安排的课程都认真完成。一年级的语文课有古文、唐诗寓言和现代散文。我记得古文有周敦颐的《爱莲说》和刘禹锡的《陋室铭》。这些我在小学的暑期里早已会背诵了。唐诗除了背诵的《回乡偶书》外,还背诵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和《长恨歌》,这两首是唐诗中最长的诗,我在小学时期没有背诵过。我至今能背诵全文。记得1960年我从苏联毕业回国后分配到中国医科院放射医学研究所工作时,有一次和一个同事徐承熊从实验室回宿舍路上谈起唐诗宋词,我说我至今能背下白居易最长的两首诗。徐承熊将信将疑,我从实验大楼背到宿舍约有半华里没背完,徐承熊跟着我到宿舍,坐在我宿舍床上听我背完了才去吃午饭。寓言有'鱼与熊掌不可得兼’，‘黔驴技穷’，'掩耳盗铃’等。'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一文仅仅六句话道破了处世为人的哲理。前三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告诫人们凡事必有得失,不可贪心。后三句: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指出做人之道。在蜀光学习这样的古文不仅领略了我国文字的精炼而且受到深刻的教育,在我的一生中,我常常以这两段寓言来解决疑难。'黔驴技穷’也是寓言,告诫人们要襟怀坦白,不要遮遮掩掩。现代散文以朱自清的'小YAN的回家’和'背影’为代表。'小YAN的回家’教育人要有恻隐之心。”肖坤则至今还清楚记得,蜀光中学很重视英语教学,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每周六节英语课,只比国语少一节。“我读到为校庆60周年编写的蜀光校史,看到解放后省教育厅居然下令取消了初中的外语课,我认为是瞎指挥。简直是荒唐和无知。一个想立于世界之林的人口大国,难道要回到满清王朝年代闭关自守?不懂得别国的语言,如何吸取他人的经验?我对一年级的主要课程至今还基本记得,一年级的英语课本是林语堂编的教科书，第一课是Good morning,good bye,Whats your name?三句话。接着是Geese,chicken,sheep等动物。到了后面的课文都有一定的哲理。记得有一课是讲观察要全面,以两个人争论矛和盾为题。一个说他看到的是矛,另一个说他看到的是盾。其实两人都说对了,但是都不全面,他们都只看到自己那一面。因为很多蜀光的学生是全家弟兄姐妹一起上学。那时又时兴按字辈取名,比如康继纯、康继英是两姐妹,他们的兄弟康继鼎;其他有范国珊、范国彦、范国栋等等,不胜枚举。虽然分了男生部和女生部,男女生部发生的事是相通的。我记得上了第一堂英语后就有人给我讲调皮男生编的一个笑话。说一个学生学了英文给家长写了一封这样的信:'father,mother敬禀者,儿在学校读book,样样功课都good,唯有English懂不得,先生罚我stand.。’使我更为惊讶和感到意外的是当我回家练习写英文字母时,父亲居然教我,而且写得很好。因为书法是由大脑书写中心控制的,中文书法好,写外文也好。我父亲虽是私塾毕业,可能也进了几天洋学堂。因为外公都上过洋学堂。从蜀光的发展史,我看到富顺县在民国初期是四川的一个文化中心,蜀光前身最早起办于富顺。而且富顺县二中至今教学质量很高,升学率很高。我在法国、美国遇到不少富顺县二中的毕业生上了国内重点大学后到国外深造。“我在蜀光的英语老师名叫章展，据说她是满清末年民治维新派章太炎的女儿。来到四川之前她在金陵女大任英语教师,我们背后叫她章妈妈。她是我们的班主任,当时她大约40多岁,有一点发体了。她要求我们每天记33个生词,第二天上新课前首先听昨天的33个生词,不仅要求拼音正确,而且要求写出中文意思。如果全对了,她就给100分,其中一分是奖励。如果有一个字拼错了,中文意思也错了就扣3分,如果拼音错了但中文对了就扣1.5分或相反。我每天的听写都是100分。章妈妈很喜欢我,我保持了期终平均100分。”肖坤则回忆说:“另一门我喜欢的功课是代数。老师叫喻嫻士,是喻传鉴校长的女儿,她22岁从美国留学回国就到我们学校任教。她本可以用英语讲课,但对高中生才用英语讲课,对初中生她用中文给我们上课。她不用练习本而是用单张纸用铅笔做作业。一张16开的白纸对折后再对折,成为四个长方形。打开有折的16开白纸,先在左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做作业的日期,再从纸的右上方开始做,接下去到右下方,再从左上方到左下方。如一张纸不够再用一张,直到做完为止。但每张都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做作业的日期,并编上页码。喻老师不仅要求习题要做对,而且要求练习纸要整齐清洁。她从橡皮擦过的地方就能判断学生是一次做成还是修改而成。橡皮擦不要紧,但是要保持页面干净。她逐题逐题地检查,做对了她划一个红勾,做错了她打一个叉。她在作业的最后一页用英文字母ABC评分,每个等级都有加和减,特别好的给A+。此外她还给总评语如:Veny good,good。每次作业发下来,我首先看最后一页,每当我看到用红笔写的Very good时,我感到心满意足。”除中、英、数这类主科而外,所谓”豆芽学科"世界地理也是她喜欢的功课之一。肖坤则最喜欢记外国河流和海洋的名称,比如埃及的尼罗河,美国的密西西比河、俄罗斯的伏尔加河和叶尼赛河,流经欧洲几国的菜茵河等等。在学习湖泊时知道了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是世界最大的淡水湖,她1953年苏联学习乘火车沿着它整整走了7个小时。1989年她到东欧开会,为了再次见到这个美丽的湖泊,特乘大车到莫斯科再转道布拉格。可惜贝加尔湖的四周已经在修建水电站,把它天然面貌破坏了。她对地球上的海洋名称颇感兴趣,比如在乌克兰南边有一个黑海,在中东有一个红海。地中海,印度洋,太平洋,大西洋,这些海洋的名称怎么的,红海的水难道是红的,黑海是黑的吗?地中海难道是在地球的中央?印度洋在印度附近可以理解,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名称又是怎么来的?她感到好奇。这些国家、河流和海洋对她这个小小年纪的中学生只是在书本上、在地图上见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临其境。她记得读到第二次大战后波罗地海沿岸的3个新兴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立即记住了这三个国家的名字而且至今未忘记。肖坤则饶有兴味地写道:“1954年我到黑海边索奇疗养,1955年到拉脱维亚里加城郊疗养心情无比兴奋,暗自对自己说,想不到我今天亲临这些地理上学过的国家和城市。随后的年月我还到过地理课上学过的不少国家,亲临过太平洋,大西洋,莱茵河和伏尔加河。”特别让肖坤则难以忘怀的是:初中二年级时,音乐老师是上海音专(现在的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教授。她的名字叫胡淑英,个子较高,有点严厉。她教我们唱歌和乐理,包括认五线谱,而且要求拿起五线谱就能认出是什么调,认出调之后,要能哼出曲调来。许多同学都感到头痛。称五线谱为豆芽角角。她写道:“我觉得五线谱很有趣。用几种不同的音符和几条平行线就能谱写出成千上万的曲调。我发现识谱的关键是看有几个升音符号或降音符号。这两种符号是互补的。当升音符号是6个的时候,降音符号就只有一个,因为二者相加总是等于7个。我自己琢磨出了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识谱规律。一直到今天我拿起五线谱就能认调,就能哼出曲调。每次胡老师给一个曲子我总是很快就能哼出它的调子来,她很满意,我也很高兴。因为不少同学对五线谱感到困难,胡老师决定回到用简谱教唱歌。但是她的曲子都是五线谱,于是,她叫我协助她,每次教新歌曲前她把五线谱给我,叫我先翻成简谱,并抄在黑板上,于是同学们不再对音乐感到讨厌了。不料1953年在留苏预备部学习时,为了到苏联后能够和苏联朋友交流文化,需要在国内学会一些苏联歌曲。那年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的郭淑珍和作曲系的吴祖强也被选拔留苏,他们负责教大家唱歌,用的是五线谱。要求每个班派一人去学了回班上再教大家。我们班的同学都不愿意去,我自告奋勇去学,回来翻成简谱教大家。此时此刻我深深体会到蜀光教学的高质量和严要求对我一生都在起作用。”“我至今记得胡老师教我们唱了英文歌'Santa Lucia'和'思故乡’。前者是一首意大利歌曲,后者是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交响乐’中的主旋律。此外她还组织了音乐欣赏。当时只有留声机,她放了很多古典名曲。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舒伯特的'小夜曲’,舒曼的'梦幻曲'和比才歌剧'卡门’的主题曲以及斯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等等。由于蜀光音乐课的训练和陶冶,我酷爱音乐,包括声乐。我在音乐声中读书,准备考试不感到困倦。退休后我成天开着放音机,听着萧邦的夜曲入睡。”肖坤则最后用结论性的语言写道:蜀光中学贯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教学方针,培养和调动学生个人潜能的一系列措施使我受益终生。在我的大学学习和毕业后的工作中,时时处处都体现了校训公能精神,我每前进一步都感受到母校对我的培养和训练。我永远怀念为蜀光建设呕心沥血的教育专家和各位老师,感谢为建设蜀光而捐资奉献的志士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