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外婆的老房子
刘子菡
今年的中秋节，有些特别，我们回去看外婆的房子。
去肇庆的路上，我不禁有些伤感。外婆，已经只身去了天国，留下了她的房子。那栋房子，承载我们多少回忆。那是我出生后第一个去的地方，那是我母亲半生成长的地方，那更是我们心中的庇护所。可如今，它早已满目疮痍、饱经沧桑、奄奄一息地等待着被卖出去。是的，被卖出去，我们心中的温暖的庇护所，要卖给别人了。我的泪水瞬间猛地涌上眼眶，鼻子酸了起来。我渴望见到它。
下了车，是熟悉的景象：有点生锈的小区大门，坎坎坷坷的小径，长长的石阶，到了门口，所有人早已气喘吁吁。我看着门里面——是家，我的另一个家，我的庇护所！我掏出手机，录下了它的样貌。刻着我身高的木柱，灯光昏暗的鞋房，温暖舒适的沙发，庄严肃穆的钢琴。一切，都没有变。
可当我走进外婆的房间，我猛地一惊：外婆的床，消失了。记忆中，外婆的床总是有股家的隐香，我中午总是睡在外婆的床上，现在，房间空落落的，人去巢空。我终不由想起史铁生的那句文：“院子很大，空落落的。”我们的心情，可是不一样的。后来，我才知道，外婆的床被烧了。说是有个习俗，逝者的床要烧到另一个世界去，给那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睡。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仪式般地做了我想做的事：弹了最后一次钢琴，吃了最后一次饭，睡了最后一次午觉。木柱上的星星灯早已破旧，昏暗地闪着微弱的光芒。抚摸着琴键，上面已落了灰，用红色的布盖着，似乎在宣示它的死亡。那几张全家福，已起了毛球。我望照片，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时，外婆多么健康啊！我的鼻头不禁又酸了起来。
窗外的阳台上，有一只显眼的“小黄鸭”。那是多年前，外公、外婆给我买的多肉植物。它很顽强，活了好几年，到现在还生机勃勃，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啊。小黄鸭坚强地笑了几年，也终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这小黄鸭，我是必须带走的！
“要走了。”母亲的一句话，将我唤了回来。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我捉摸不透。我挪向那木柱，僵硬地伸出手来，把它环抱了起来，“走吧，孩子，人总是要向前走的。”那木柱仿佛轻悄悄地说。外公走过来，把一块小石握进我手里。“走吧，孩子，人生是一段大巴上的旅途，有些人总要下车的。”那小石轻声地低语。我想走向大门，可腿却抬不起来。真的要离开吗？真的，再也见不到这所房子了吗？我倔强地不肯走，可母亲最终打破了我的倔强。我终究还是走了。“再见。”这所即将不属于我们的老房子向我告别。父母亲可是走得这么轻盈，我只得追上，我回头：“再见！”
人生难免悲欢离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真也。有些人有些事，留得住吗？当然留不住。那就好好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吧，不是有一句周杰伦的歌词叫作“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吗？”一定要紧紧抓住当下你所珍爱的啊！
再见了，外婆。再见了，老房子。再见了，或是说，永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