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六尺巷让墙故事,全国其他地方也有流传。这就像池州的“杏花村”,全国名叫“杏花村”的地方有许多,其中特别有名的如池州杏花村、山西杏花村、湖北杏花村、南京杏花村等,但我们讲的杏花村特指杜牧《清明》诗中“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中的杏花村。六尺巷也一样,“让墙”诗及故事从明、清时就有流传,有的叫仁义巷,有的叫仁义胡同,也有的叫礼让巷。故事内容大同小异。除桐城六尺巷版本外,还有北京平谷版、山东聊城版、河南安阳版、江苏泰州版、山西山阴版等。故事涉及的主人公有张英、李春烨、傅以渐、郭东野、郑板桥等。
六尺巷故事较早出现于明代江盈科所著的《雪涛小说》。书中记载:闻世庙时江右一显者宦于朝,其子数寄书曰:“邻人每岁占墙址,不肯休。”显者得书,题其尾曰:“纸纸家书只说墙,让渠径尺有何妨?秦王枉作千年计,只见城墙不见王。”遂缄封却寄。子诵其诗,谓父驽下,不能助己泄忿,遂弃其书于地。邻人偶拾得之,感服显者盛德,自毁其墙,恣显者之子所取。已而两相让,各得其平,相安如旧。故事大意是,父亲在朝廷为官,儿子在家乡一再受乡邻欺侮,希望父亲给他撑腰。父亲回信一封,劝儿子礼让,儿子认为父亲无能,气愤地将父亲的信弃之于地。邻居拾到信后,感动叹服,自毁其墙,于是两家和好如初。其后明、清《诗谭》《坚瓠集》《丰城县志》《德兴县志》等都有相同的记述,只是主人公各有不同,“让墙”诗也略有出入。
民国时期,桐城人姚永朴著的《旧闻随笔·六尺巷》里有这样的记述,“张文端(谥号)公居宅旁有隙地,与吴氏邻,吴越用之。家人驰书于都,公批诗于后寄归,云:‘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吴闻之感服,亦让三尺。其地至今名‘六尺巷’。或曰丹徒张文贞公事,殆误。”此后,桐城六尺巷故事广为流传,主人公也变成了桐城人张英,《桐城县志略》《桐城县志》均有记载。在明、清的文献中,虽然故事情节雷同,回信诗意思也都基本相似,但是从未出现“六尺巷”的说法。桐城的六尺巷故事虽然比其它版本晚出,但是却第一次使用了“六尺巷”这三个字,并且成为最为流行的版本。
桐城六尺巷让墙故事的主人公是张英。张氏家族在清代可是大家旺族,人称“父子双宰相,一门六翰林”。张氏家族先后在朝庭为官的有100多人。张英的儿子张廷玉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汉族官员中配享太庙第一人。
张英(1637—1708),字敦复,康熙二年举人,六年进士,先后累迁翰林院学士、兵部侍郎摄刑部事、礼部侍郎充经筵讲官、工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会试正考官、文华殿大学士等职,是康熙的重臣。张英著有《聪训斋语》。这本家训,对张氏家族人员为人处事都有具体要求。书中有一段话:“余曾署刑部事五十日,见天下大讼大狱多从极小事起”,道出了张英“礼让三尺”的缘由。当年张英在案卷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规律:天下许多大案要案,起因不过是芝麻蒜皮的小事情。在家训中,张英告诫子孙:要谦虚谨慎,要勤奋工作,要行善积德,要读书修身,要清廉为官,要家庭和谐。张英家训是明清时期家训的代表作,融读书之道、修身之道、齐家之道及养身之道于一炉,在后世产生广泛影响,堪称中国传统家风传承的典范。张廷玉(1672—1755),张英次子。清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后历任礼部、户部、吏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文渊阁、文华殿、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比起父亲张英,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般人认为张家是官宦之家,吴家是弱势,其实不然。故事里的吴家是“越界”占地,从县官都不敢轻易断案来看,吴家不是一般人家 。桐城吴氏家族可是个大家族,桐城当地有俗语称,“一门三进士,两房两外孙。”“桐城半条街,吴家占一半。”吴一介、吴应宾、吴道凝,是父、子、孙关系,三人都是进士。两个外孙指方以智、张英。《桐城县志略·旧闻随笔》中有“(张吴)两家都是显贵望族”的记载。故事中的吴氏家族,历来说法不一,但无论是麻溪吴氏、高甸吴氏,还是吴家嘴吴氏等 ,其实都是桐城吴氏的分支。
说到张英两次到访池州的原因,需要提到两个人,喻成龙和马世永,这两个人都是池州知府。
喻成龙,先后任池州建德知县、池州通判,后升任池州知府。他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动员所辖六县物力,复建已毁坏殆尽的池州府儒学。仅用一年多时间,就将规制宏伟的府儒学建成。喻成龙在京城读书时就闻得张英的大名和出众的才华,想请张英给落成的府儒学写篇碑记。喻成龙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派人赴京求见张英。张英欣然命笔,写了篇文辞清丽、简明畅达的《池州府重修儒学记》。喻成龙喜出望外,购置一块巨型青石,请时任通议大夫广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池州人张自昌篆额,请奉政大夫河南开封府同知池州人柯仲实书丹,由名工巧匠精雕细刻成重4400斤的石碑,竖立于府儒学大成殿前。斗转星移,后来这块石碑遗失了。可喜的是,2012年池州市博物馆在施工时,重新发现了这块石碑。石碑现立于池州市博物馆,并立亭保护。喻成龙复建府儒学,整修齐山书院,在各县办学堂,培育人才;整修城垣,加厚江河堤坝,架桥筑路;纂修十二卷《九华山志》等,博得了池州人民的颂扬。《建德县志》赞其有才谋,阅历多而通晓人情事故,立朝刚毅,为官清廉,如包公再世。
张英第一次来池州是康熙四十四年(1705),时年69岁的张英侍从康熙至南京后,乘舟沿江而上返桐城。刚上任不久的池州知府马世永赶到铜陵县大通镇迎接,在池口泊岸。张英在池州城内住了数日。马世永陪同张英登齐山,寻幽访胜,作诗撰联。
张英第二次来池州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张英侍从康熙到南京,只住一日,便乘舟溯江而上。池州知府马世永又到大通镇迎接。因张英年高体衰,加上旅途劳顿,只在池州住了一日,即返回桐城。
《康熙池州府志》收录有张英的《池州府重修儒学记》和《登齐山经华殿帅故居》,《齐山岩洞志》《贵池县志》收录有张英的诗和楹联。
记为《池州府重修儒学记》,见后。
诗为《登齐山经华殿帅故居》:
樊川游处一扶筇,几点苔痕想故踪。
石影洞中惊虎豹,翠微天际列芙蓉。
千家近接城南路,九子移来江上峰。
闲客好沽村酒店,书堂醉月抚虬松。
联是《登翠微亭联》:
秋日登临,天高气爽,看长江滚滚,木叶萧萧,曲径黄花飞白鹭;
春时寻胜,洞壑幽深,听流水潺潺,松涛烈烈,奇峰芳草散清芬。
另有题铁佛禅寺二联:
听钟声、磬声、爆竹声,声声自在;
看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胜地多幽,十里杏花环古寺;
西天不远,千秋明月映神灯。
张英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景中有情,情景交融;张英的对联,修辞、用典、比拟、对仗,方方面面彰显着大文学家的才情。
池北郭隅之广原,青乌家所谓佳丽地也。庙夫子、宫墙多士者盖已二百馀年。土木之工不三十年而辄毁。以故,旋圮旋葺。前贤之官于斯地者,各与有劳勩,载在册书,不容泯灭。而要未有若我三韩喻公今日建学之盛也。何则?今之时亦大异于昔之时矣。期会簿书日不暇给,非若向者之从容就理也;职修虽具,然不关乎六计,无操约程范,务以兢兢,非若向者之可以入三年报最之中也;且军兴旁午,长吏多以时具茭刍、供饩脯劬劳鞅掌,非若向者之时乘农隙百废具修也。无怪乎郡若邑群委谢,后来视若蘧庐然矣。我喻公则不然。公谓“今天子右文,至意正以学宫为人心根本之地,学宫饬则心安,学宫不饬则心不安。余一体上意,尽心焉已耳。”是以良画夙具,断不道谋,竭力捐俸钱而外,间有事于募助,令六邑之有力者各自占高下助资,而财可称任矣。铲凿畚锸,茨络圬墁,聚百工,非有专官不能朝视而暮改也。于是遴府幕及吏胥之能者视作登记,纤悉备载而力可称任矣。物力有馀,故经费无逗挠,趋作无怠偷。自丁巳冬月经始,至戊午六月劳执事而落之,为夫子庙如制,上可建三丈旗,下可容千馀人,盖堂堂焉可以冯鬼神。庑下周还奂美,两两如翼,可以宅幽为设室奉启圣。宫若明伦堂,若文昌祠,皆次第修举,不遗馀力。戟门外寙地为泮水,其外为一大阖以隔纷嚣,颜之日“泮宫”。公亲书之,字势遒繁妩秀,在近代黄庭坚、赵孟頫之间,瞻者叹慕不置云。
史英曰:“喻公知为政之要矣。夫士民之秀也,规其地宜则易化,示之象仪则易从,明旦职事则无不当。昔文翁治蜀,申之以教化而后蜀中诸生比于邹鲁之乡,一时有长卿、渊云之属蔚起焉。宗泽官龙游,兴庠序,延师儒,而擢科者相继。彼其民,皆未知学也,矧公乘昌时视形胜而临训诲之,有不追美于曩日也哉?夫以科目订人才非通论也。顾士不由之无由自见。如靖难之陈公、黄公皆是也。余闻公于两公祠宇皆加以营造,公之所以勖池人士者深矣。仅科名云尔乎?或曰学之役不自公为郡始也,公以建德令迁监郡,即谋之于旧太守周公,江防祝公洎六邑之令长,而身任其事者,公也。公之厥功懋哉!”余曰:“唯唯”。
于时学博吴门陆君德元、京口包君斌属余同籍章孝廉授之书,兼示状于余。余乃握笔而为之记。公讳成龙,号武公,金州人,周公讳梦熊,号公望,恒山人;祝公讳万祉,号介庵,遼东人;别驾田公讳庶,号牧圉;贵池县令刘公讳光美;青阳令吴公讳国柱;铜陵令裴公讳国熙;石埭令姚公讳子庄;建德令张公讳登进;东流令郑公讳国印;督工经历陈君肇复例得并书。
来源:池州新闻 作者:程天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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