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西
—无心—
前面的《四道口、八门儿、八大学院》序列已经不止一次(续五、续七)提到了这篇旧文《三十年河西》,本文此前没在这里发过,这次顺势补上。内容纯属虚构!
“嘿!哪儿骑呀?”
“怎么啦?我不一劲儿喊让你看着点儿呢吗?”
“你喊了就能撞是吗?废什么话呀!”
“什么叫废话?你丫给我站住!我抽你丫的!站住!”
……
路灯下马路牙子上,密密麻麻坐着二十多个小青年,其中几个大声地唱着《寂寞难耐》。
三个小伙子骑车正要经过。
“嘿!嘿!过来。”有人冲三个人喊。
三个人不得不下了车——前面已经站了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那个穿运动服的。”人群里有人说。
两个挡路的人上前“接”过那个穿运动服的自行车,其他人簇拥着他走到人堆后面,站在路灯正好能照到脸的地方。其他两个人也被带了过来。
“就是这个。”还是那个声音说。
“石油的!”黑影里一个人说。
“九号楼。好象是三门。”
“是三门。北航附的。”两个人接连说道。
“你丫怎么恁么横啊,啊?”还是第一个声音说。
“……怎么了?”穿运动服的显然在害怕,但还是有点儿不服。
“怎么啦?!昨晚你不是要打我吗,啊?你丫撞了我还要打我?嘿!仗着你丫人多是不是?让你看清楚我是谁,还告我说‘我管你丫是谁!’今儿你丫再给我说一遍。”那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
灯光下的小伙子没敢出声。另外两个站在他后面,紧张地低着头。
那一堆人跟没看见他们一样,依旧说笑着,唱着,只是密密地围在周围。
“啪!”一块砖头在三个人身边不远处摔得粉碎,三个人吓了一大跳,碎砖溅到腿上也没敢动。
“甭怕,我们不打你,现在严打呢,我们一向规矩,你看,我们这儿有警察有大兵,违法的事儿我们从来不干。”人堆里隐约果然有戴警帽的和一个穿军服的,“就是想教教你,教你学会怎么跟人说话,啊!没大没小!记着,我叫‘郭三儿’,除了你,这片儿没人不知道。”
三个人恭敬地听着。
“大伙儿好好看看这个,记住喽丫长什么样。行了,回家吧,啊!”
围着的人黑压压地转过去,又继续坐在马路牙子说着唱着。
三个人默默地走回到路边,两个推着车的低声交待了一句跨上车就走。
穿运动服的愣愣地站在那里。地上整整齐齐一副拆散了的自行车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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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晚上
“嘿!哪儿骑呀?”
“怎么啦?我不一劲儿喊让你看着点儿呢吗?”
“你喊了就能撞是吗?废什么话呀!”
“什么叫废话?你丫给我站住!我抽你丫的!站住!”
“干嘛干嘛!”过来一个矮壮的男人。
“有你什么事!”三四个学生模样的推着车,正怒气冲冲地叫着。
“雷子!算了。几个小毛孩子。”被撞的瘦瘦的中年人冲那个矮壮的人说道。
“告你们啊!年纪轻轻儿的,别没事儿找事儿!”雷子愤愤地想教育那几个学生。
“这儿有你什么事儿?谁没事儿找事儿?找残废你说一声儿!”学生们不依不饶。
“嘿!我操……”雷子急了。
“雷子!”瘦瘦的中年人拉着雷子。“得了得了,大热天儿的。”
好歹把雷子拉回到便道上。学生们又七嘴八舌地骂了一阵子,终于也散去了。
“三儿,你怕他们干嘛!”雷子不平地对瘦瘦的中年人说。
“我怕他们?!我怕那几个破学生?!大热天儿的我不想麻烦!跟他们吵有意思吗?打起来还说咱欺负孩子。”三儿说着,两人来到路边的一个小百货门脸儿。
“现在这学生,操!”雷子还是没出够气。
“算了,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大火气。”三儿开导着。
“这要搁十几年前,非废了他们丫不可!诶,记不记得有一回,一北航附的撞了你,第二天咱在那儿教育丫半天?哈哈哈……”雷子指着对面不远处的大门口,禁不住笑起来。
“今非昔比啦!哈哈哈……”三儿也笑起来。“那时候,咱说话这片儿谁听不见?”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三十年,这才刚十几年啊!”
第二天一早
三儿在门脸儿外面摆弄着摊子上的水果。雷子远远打着招呼,走到几米远的路边报亭,开门,卸门板。
忙活了一阵子,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一块儿聊起来。
“孙起那小子真不够意思。叫他给我闺女看看学校,说了半天这个那个的,就过去了。”三儿说。
“那小子!人现在大老板了,按徐子话说,孙起跟咱吃饭那是什么,平-易-近-人,哈哈哈……”雷子调侃着。
“我呸!当年没咱哥们儿给他撑着,他能活得下去?”三儿说。
将近中午,小百货店有了顾客,报亭也陆续有人来看看,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摊子。
几个学生骑着车停在报亭前面,围上来翻看一摊的报纸。
“嗤!”象是不经意,一张报纸撕开了一个大口。
“嘿!怎么回事儿?”雷子不高兴地喊了声。
“嗤嗤!嗤!”连着又是好几声,报纸被一张张撕开。显然是故意的。
“怎么着?”雷子从报亭里面走出来。“找碴儿是不是?站住!别走!”
“找碴儿怎么样?”被拦住去路的学生挑衅地说。
“噢!昨晚儿的是不是?”雷子认出了其中两个人。
“怎么回事儿?”郭三儿闻声也跑过来。
“真稀嘿!咱没跟人什么,人找咱们来了。”雷子盯着为首的学生说。
“找你丫怎么着?”学生说话很冲。
“得,甭说什么,啊,把撕的这报纸都买喽,不然今儿甭走了。”郭三儿气得瞪大了眼。
“你丫有病吧?”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哥儿几个,咱看看有能买的吗。”为首的一发话,其他人七手八脚地上前疯狂地撕着报纸和杂志。
雷子真急了,上前揪出一个个学生,学生们转身拥着雷子扭打起来,郭三儿也和学生们动起手来。
第三天一早
“我操!”雷子一来就大声叫着,“这谁干的?”
雷子的报亭四面被画得乱七八糟。
“甭说,肯定是那帮学生。”郭三儿说道。
“这帮小兔崽子!昨儿罚他们两百块钱就便宜他们了,还敢来没完没了。”雷子说。
“回头跟刘儿说一声,这算什么事儿啊!”郭三儿说。
“这要是……真该给他们放放血!”
“谁是这报亭的主儿啊?”一个穿制服的问。
“我是。您怎么着?”雷子从里面出来。
“我是市容的。你这儿不成啊,罚点儿吧。”穿制服的指着正在卸下的门板比划着。
“这不知道是谁给我画的。”雷子解释着。
“这我不管。先罚三百吧。”穿制服的说着打开收据本儿。
“凭什么罚我三百?”雷子争辩起来。
“你干什么?”穿制服的退了一步,“你吓唬我?恐吓执法人员?你这情节罚三百算是轻的,啊!”
“行!罚!”雷子掏出三百块钱狠狠地甩在穿制服的本子上。
穿制服的麻利地撕下一张收据递过来,见雷子不接,顺手拍在报摊上,一面说着:“赶紧收拾干净了,明天看见还得罚!”说完扬长而去。
郭三儿走到站在那儿生闷气的雷子旁。“怎么回事儿?那干嘛的?我刚才那儿正好有人买方便面。”
“市容,罚了我三百块钱。”
郭三儿愣了,“夜里刚给人画上,早上就有人来罚款?”
“明摆着,”雷子说道,“肯定是那几个小兔崽子家的老兔崽子干的!”
“别急,一会儿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甭问了。”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又来了一个人。
“哟?赵儿,正要给你们那儿打电话呢……怎么今儿没穿制服啊?”郭三儿问道。
“我今儿休假,”姓赵的说道,“就为你们这事儿。也不知道上边儿谁脑袋抽筋儿了,说你们这儿问题大,非要来罚你们,老罗替你们扛了半天,没办法。来的那小子是我们那儿最会拍的,主动要求来干这活儿。”
“这是故意想黑我。”雷子说。
“你们知道是谁呀?”姓赵的问。
“我们也不知道。前儿晚上几个破学生骑车撞了我一下儿,雷子帮我骂了他们两句,结果昨儿中午那几个学生来把雷子的报全撕了,过路的报警,刘儿把我们都带到派出所,罚了他们两百块钱,结果……”
“明白了。”姓赵的打断了郭三儿。“唉!我跟老罗都得歇两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心里有个准备。三哥你也小心点儿。”
“怎么这事儿还没完?”雷子问。
“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吗?明儿还来罚。”郭三儿说道。
“我操!我他妈关门不干了我!”
第四天一早
雷子没有来。报亭四面的门板上又多了几道儿。
郭三儿照例整理着门口的水果摊儿。
隔壁来了几个民工。一个穿夹克的人夹着包儿,嘴里喊着“郭老板”走了过来。
“哟,马老板!开工了?”郭三儿赶忙打招呼。
“啊!哈哈!今儿开工。要吵你了。”马老板客气着。
“哪儿的话!以后就是邻居了,到时候我洗照片儿打折儿啊!”郭三儿打着哈哈。
“没问题!要不是你帮忙,我哪儿落得下这块好地方啊。还打什么折儿啊,免费!”马老板说道。
“得了!以后我天天照相。”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隔壁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
昨天那个穿制服的又来了。到报亭边上看看,站了会儿,向郭三儿这走来。
“您是这儿老板?”穿制服的问。
“是啊。您是?”郭三儿假装不知道地问。
“我市容的。那报亭今儿怎么没开呀?”穿制服的问。
“啊,人没来呢。”郭三儿答道。
“大概得什么时候来?”穿制服的又问。
“今儿啊,大概是不来了。”郭三儿没停下手里的活儿。
“不来了?大白天不开门儿?”穿制服的继续问道。
“是啊,怕罚款。诶,昨天就是您来的吧?”郭三儿略带点儿夸张地打量起穿制服的,“昨儿您来罚完了款,人就关门走人了,估计是不干了。”
穿制服的微微哼了一声,在郭三儿店门口转了一下。“你这店门口卫生不行啊。”
“哟,哪儿不行啊?”郭三儿问。
“看你这儿,门口摆这么多东西,又是木条儿又是铝合金的。”穿制服的指着地上比划着。
“您看清楚喽,那是隔壁的,人今儿装修。门前三包,我不能把人门口儿的地儿也包喽啊。”郭三儿手底下又忙活起来,显然不太待见穿制服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啊,先罚你点儿。”穿制服的说着掏出收据本儿。
“您等等!”郭三儿赶忙伸手拦住穿制服的往本儿上写。
“干嘛?妨碍我执行公务?”穿制服的盯着郭三儿。
“哼哼,那倒不是,我是怕您写完了不好改。”郭三儿没好气儿地说。
“您这是威胁我,还是……”穿制服的拉长了语调儿。
“您误会了。你看,”郭三儿一手拉着穿制服的走进屋里,一手指着墙上,“卫生先进单位,你们部门发的,每年这镜框都有我的,啊!今儿您说我卫生不合格要罚我,没关系,你得给我说清楚喽。别说我逼您,当不起!你再看那几个框儿,我们这片儿每年的先进个体户,不是我要的,都是人发的。”
穿制服的一时愣住了。
“对了,”郭三儿象是想起了什么,“这片儿不是归赵儿管吗?怎么,以后换您了?”
“啊,没。”穿制服的语气有些不大自然了。“小赵病了,我临时替他几天。”
“那,老罗……”
“实话跟您说了吧,”穿制服的看出郭三儿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上面儿叫我们来查这片儿,老罗小赵都不来,我们头儿又非办不可叫我来干,本来不是一摊儿的,弄得老罗还挺不高兴。”
“我知道你们也难,得顺着上边儿是不是?不过嘛,多给人留条路自己就多条路。就那报亭那主儿,那可是‘见义勇为好市民’,帮警察当街抓过坏人的,让市容给逼得关门了?您知道每天来这儿买报的有多少人?要是有俩好事的一着急给电视台什么栏目打个电话,电视台来一采访,然后到你们单位一去,你们头儿不会说这是他的指示吧?到时候还得你担着您说是不是?”郭三儿苦口婆心地说着。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两头儿不讨好儿。还是您理解我们。”穿制服的居然感慨起来。
“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一个小报亭,小本生意,歇两天就够瞧的了。来,咱一回生二回熟,拿着。”郭三儿说着把一包烟塞到穿制服的手里。
穿制服的四处看着。
“放心吧没人。”郭三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穿制服的低头看看手里的烟,说道:“得,大哥,谢谢您了啊!……我不抽这个,有红塔吗?”
第四天上午十点左右
小店里外有几个客人正在买东西。
突然,“啪!啪!”门口处两声清脆的爆炸声,客人们吓得尖叫起来。郭三儿也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三个学生正飞快地骑车离去。
“怎么回事儿?!你这儿怎么还有炮仗?!”惊魂未定的客人质问着郭三儿。
“绝对不是炮仗!我这儿不卖炮。估计是有人捣乱。大伙儿别怕,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儿。”郭三儿大声安慰着大家。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郭三儿店门口。
地上有两个白点儿,零星地有些粉末儿。郭三儿给高所长和小刘儿指着半个打开的西瓜,一小截儿白色的粉笔插在西瓜瓤里。
“这肯定是学生干的,”郭三儿说,“拿粉笔沾上红磷,使劲儿一摔,跟摔炮儿一样。”
“刘儿,把他们校长叫这儿来。”高所长吩咐道。
快十一点半了,校长和教务处主任终于到了。
“对不起呀高所长,学校里实在太忙了!”女校长的语气极其夸张。
“校长,我也忙,我可是在这儿等了您一钟头了。”高所长不大高兴地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本来说让教务主任先来,你们打电话那个小同志说不行。”校长说。
“是我说不行。”高所长说。“这事儿您不来怎么解决?刘儿,给校长介绍介绍情况。”
女校长听着小刘儿的叙述,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不等小刘儿说完,女校长转头问郭三儿:“您是亲眼看见我们学生扔的粉笔头吗?”
“我没看见他们扔……”
“您没看见怎么就能说是他们扔的呢?”女校长说话速度很快,打断了郭三儿的话。
“不用非得看见,”小刘儿插话道,“只要是他们干的,就算没任何人看见,我们也能查出来。”
“我们上午课都排得很满,学生都在学校,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女校长说。
“上午十点左右,应该是课间操吧。”小刘儿说道。
女校长不理会小刘儿,继续对郭三儿说:“他们都是学生,您没任何证据就说他们捣乱,对他们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校长……”高所长的话也很快被女校长打断了。
“高所长,他们几个里面,您说为首的那个是我们的三好学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女校长理直气壮地说。
“问题是他们干了!你们学校的三好学生就这样?这样的学生在你们学校也能当三好学生?!”郭三儿越听越生气。
“您说话可要负责任!我们学校名誉可是一向很好的。”女校长郑重其事地警告郭三儿。
“他昨儿还带一帮学生在这儿闹事,把人报亭的报纸杂志全撕了……”郭三儿指着报亭说。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女校长又打断了郭三儿,“我们也认真调查了解了,我们对学生是很负责的,可是那个学生当时根本没有动手,是其他学生干的。”
“校长……您等我把话说完!”高所长一摆手,阻止了女校长的插话。“是不是那个学生干的,您说了不算,这位店主儿说了也不算,得我们说了才算。这也不难查,用红磷,这应该是学校里才有的吧?咱附近就这么几个学校,要查的话一查就知道哪个学校管理危险品不善,到时候您肯定也会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呢,虽然没伤人,但是这是人口稠密地区,当时又有不少顾客在这儿,制造这样的爆炸事件扰乱社会治安,这可不是简单的小事啊。要追究起来,不管他是不是三好学生,都要严肃处理!同时也要追究你们学校的责任。”
“高所长,我们会负责。不过,您也知道,现在学校对学生没有什么约束力了,”女校长说道,“我们现在只能保证学生在校内的品行,至于出了校门以后怎么样,我们学校实在管不了太多,呵呵呵……”
“今儿这件事怎么处理,我们得听这位店主儿的意见,人要说立案,那我们就得按规矩来,啊,到时候得请您协助我们调查,包括调查那些学生和你们学校;要是人店主儿开通点儿,好在没酿成大的损失,啊,咱们就可以简化一下手续,你们双方写个证明,说明这事儿协商解决了,然后签个字儿,您呢,回去好好教育学生。”高所长说道。
“郭经理,”女校长好象突然对郭三儿客气起来,“您看,您这儿也没有什么经济上的损失,人也没有受伤。毕竟是学生嘛,还要为他们的前途着想。您看……”
“我也不想真把他们怎么着,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咱说的是这个事儿!”郭三儿说道。
“对对,”女校长说着,“事情说明白了,咱们目的也就达到了。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证明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教务主任写的,郭三儿和女校长都签了字。女校长匆匆和高所长说了再见,就带着教务主任走了。
“得,我们也回去了,再晚点儿没饭了。”高所长说着上了车。“郭三儿,再有事儿叫刘儿出面,你别自己就……啊!刘儿,这几天你勤来着点儿。”
“没问题!”小刘儿答应着。
“您慢走!”郭三儿朝车里挥了挥手,转向小刘儿说:“又得麻烦你了。”
“什么话!”小刘儿不高兴地说,“三哥,当年要不是你撺掇我当警察,现在不定干嘛呢。”
第四天傍晚
“您拿好!”郭三儿把装了两袋牛奶的塑料袋递到老人手里。
“那报亭这两天怎么了?”老人问郭三儿。
“啊,这两天没开。”郭三儿说了句废话。
“我知道你们俩是哥们儿,”老人说,“那个雷子病了?没见他病过。”
“哟,呵呵,您知道我们?”郭三儿问老人。
“嗯。知道,十多年前就看你们在这儿闹。”老人说。
“啊?呵呵,那时候小,不懂事儿。您是那院里的老师吧?教授?”郭三儿指着对面的大院。
“嗯。雷子什么时候能好啊?这都两天没看报了。”老人又问。
“您看您这么大岁数,干嘛不订报啊?让人给您送家去,省得您自己来买了,还得过马路。”郭三儿所答非所问地说。
“我们这岁数大了,就靠每天来这儿买报纸、买牛奶活动活动,不然就没活动的机会了。”老人说。
“哦。雷子也不是病了。唉,别提了!这不,前天几个学生来捣乱,把雷子的报纸杂志撕得乱七八糟,还把雷子打了——他们人多啊。过路的人看不过去报了警,到了派出所罚了他们二百块钱,结果第二天一早儿雷子的报亭就这样儿了,”郭三儿说着指了指报亭,“这还不说,一大清早就来了个查市容的,上来二话不说就罚款,一下儿罚了三百!临走还说‘明儿还来’,您说,一个小报亭,受得了吗?雷子惹不起就躲吧。这不,今儿早上那罚款的又来了!”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老人不平地说。
“可不!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不定那几个学生里边儿谁的家长有来头儿,惹着他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郭三儿说着。“要是再有人来罚款,雷子肯定是干不下去了,那您以后就得往西多走一个路口才能买着报了。”
“这样不行!我得反映反映。雷子这孩子不坏……嗯。现在的学生,不如你们。”老人边说边摇着手。
“说实在的,我们那时候闹是闹,但还知道怕警察、怕老师,现在这学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郭三儿继续说着。
“嗯。我得反映反映。”老人念叨着走了。
第五天上午
隔壁开始装铝合金了,电锯的声音很大。
店里没人,郭三儿自己在柜台后面坐着。
店外突然来了好几个学生,其中几个涌进店里来。郭三儿赶紧站起来,准备走出柜台。
进来的学生围住柜台,最前面正是那天撞了郭三儿后来又带头儿闹事的那一个。
“我们是来跟您道歉的。”郭三儿没想到他说这个,当时一愣。那个学生接着说:“我们校长说我们半天,让我们来交待一下。我们扔那俩粉笔头儿也没恶意,就是想……闹着玩儿。”
“呵呵!行了。你们还都小,”郭三儿感到很开心,毕竟是孩子,好好批评批评就行了。
趁着机会,郭三儿说了不少的废话,最后还说道:“我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啊,也这么闹,比你们还闹,等大点儿懂事儿了就不闹了。你们以后也一样。没关系,我这人不记仇,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啊!”
“那得谢谢您了!”一直认真听着的那个学生象征性地点了下头。“我们还买点儿吃的。”
“好啊,要什么?”
学生们七嘴八舌要了一大堆东西,郭三儿在柜台里面一样一样给他们拿出来,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大伙儿居然都没有带钱,只好让郭三儿又一样一样放回去,一群人向店外走去。
郭三儿放好东西,走出店外,突然,他象是被定在那里,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
门口两边的水果摊儿不见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碎木块儿。报亭旁边的果皮箱侧面的洞里满满地塞着各种水果几乎要冒出来,周围是一片摔烂的水果。
(200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