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连仲看到韩复榘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被羁押多日的省主席过得并不好,他的军装干净整洁,气色却非常差。
韩复榘似乎也了解孙连仲的来意,他笑呵呵地请孙连仲上楼小叙。临走前,特意当着特务的面向孙连仲交代:
“仿鲁,你放心吧,我顶多就是回家种地呗,没什么了不起的!”
数日后,韩复榘在小楼里遭到枪杀,身中7弹。
韩复榘支持张良学
韩复榘是河北人,与脸谱化的莽夫形象不同,喜好剃光头的他表情刻板,不苟言笑。19岁时,韩复榘只身前往辽阳,加入了北洋新军第二十镇。
不久后,斯斯文文的韩复榘受到冯玉祥赏识,从此平步青云,晋位河南省主席。但他个人实力迅速上升的同时,也因利益得罪了冯玉祥,两人矛盾越来越深,以至韩复榘转而投靠冯玉祥的老对头蒋介石。
跟随蒋介石,韩复榘爬到山东省主席的位置,8年的时间,他将山东转变成了个人独立的小朝廷,与日本人眉来眼去的同时,穷尽各种手段阻止中央军进入山东。但韩复榘并非真正投靠日本人,他借用日本人的手打压蒋介石,却不愿出任日本人伪造的华北自治高官。
西安事变爆发后,张学良密电韩复榘,请他速派代表前往西安商议国事。张学良曾派飞机前往济南,但在降落时螺旋桨折断,韩复榘的部下刘熙众只能坐火车去西安,但在抵达洛阳时,却被空军副司令王叔铭扣住。
韩复榘虽然主张和平解决西安问题,但南京总部何应钦等人却坚决主战,甚至电令各部向西安集结。12月21日,对何应钦行为极其反感的韩复榘致电张学良,将派部队西进,共同推进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
然而,韩复榘电报刚发出便被南京特工破译,对此南京方面极其震动,急派蒋伯诚飞往济南。意识到电报泄露的韩复榘方才明白,他已得罪蒋介石了。
12月25日,蒋介石在西安释放。听闻消息后,韩复榘异常愤怒,当着蒋伯诚的面抱怨张学良:
“这叫什么事嘛,没想到张汉卿做事这么虎头蛇尾!”
韩复榘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团结抗日的同时,也不能放过蒋介石。纵然蒋伯诚是他转头蒋介石的介绍人,他的义兄弟以及妹夫,可有些话,只能心里想,不能嘴上说。而这句气话,也成为埋下韩复榘日后被杀的隐患。
放弃泰安,擅自撤退
七七事变后,获悉宋哲元所部遭遇日军猛攻的韩复榘应蒋介石邀请前往南京开会,临行前他命部下梁漱溟做好打仗的准备,只待他从南京归来。但在南京,蒋介石只跟他说了一句话:“我的意思,你完全明白。”
韩复榘完全不知道蒋介石是什么意思,稀里糊涂地回到济南。可他却破天荒地同意中央军北上山东,并勒令日本驻济南使馆和日本侨民立即撤离,封禁日本洋行、工厂,扣留了一切财物。
然而,日军的进攻却异常猛烈,华北战事方起,上海便陷入苦战。蒋百里奉命前往山东视察防务,韩复榘却没给他好脸色。在韩复榘眼中,山东已不可守,国军只能退到平汉线以西,保存实力,图谋反攻,蒋介石明白这些道理,可依然派人来装样子。
平津沦陷后,山东危在旦夕,韩复榘响应延安方面请求,释放了大批关押的党员干部。并将第三集团军全部开赴到鲁北地区,严阵以待日军。
从冀鲁交界的桑园车站到德州,再到济阳,第三集团军经历巨大伤亡,一退再退,韩复榘也艰难从济阳突围。11月16日,韩复榘奉命撤往黄河南岸,并炸毁了黄河铁桥。
民国历史专家吕伟俊教授曾说:“韩复榘自1937年10月1日夜袭桑园始,至11月16日撤退到黄河南岸,大小经历数十战,三个师伤亡过半,说他不战而逃是不妥当的,无论他消极防御还是主动进攻,总归是战斗过的。”
撤退到黄河南岸的韩复榘所部并未遭到日军持续进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日军也只不过送来了几封劝降信。可在韩复榘的顶头上司李宗仁到来后,二人的意见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李宗仁主张将第三集团军撤到沂蒙地区打游击,可韩复榘不同意,此时日军南北两路夹击,将他的亲信部队留在山东,无异于等死。
然而,李宗仁并不罢休,他又将韩复榘所部的炮团调走。此举彻底惹恼了韩复榘,蒋介石命他死守济南,不仅没有派遣中央军援助,反而将他唯一的炮兵撤走,这让韩复榘倍感恼怒,他甚至直言,这是蒋介石的借刀杀人之计。
济南开战后,日军两面围攻第三集团军,韩复榘紧急向李宗仁求援,要求于学忠所部的五十一军向济南靠拢,却被李宗仁断然拒绝。韩复榘对此气愤至极,在他看来,蒋介石与李宗仁故意借抗战之名,消灭异己。
此后,韩复榘再无心恋战,下定决心引军西撤,向泰安、兖州方向撤退。可在韩复榘抵达泰安时,蒋介石与李宗仁却再次电令他死守泰安,韩复榘对此不屑一顾,轻言道:“南京不守,何守泰安。”
然而,蒋介石安插在韩复榘军中的特务却将他的批示当作电文回复李宗仁,彻底把韩复榘推上了不归路。
韩复榘被枪杀
没过多久,蒋介石便亲自打电话给韩复榘,要他前往开封参加会议。第三路集团军的各大长官都对韩复榘此行并不看好,可韩复榘却一脸不在乎地说道:“你们不要神经过敏,我又没有投降日本人,不去更让他们怀疑,怕什么呢。”随后无视所有人的阻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开封。
成为笼中鸟的韩复榘被事先抵达的戴笠及其手下在会议中扣留,在宋哲元等将领为他求情时,蒋介石也只是支支吾吾地回了句:“嗯,好,好。”
扣押韩复榘后,蒋介石立刻将驻守在山东的中央军于学忠提拔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彻底兼并了韩复榘的势力。随后召见何思源等人,询问韩复榘扣留教育经费以及售卖鸦片的问题,然而何思源却直言韩复榘并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被一路转移到汉口的韩复榘在十三天的羁押期间,也只见过孙连仲,然而此时他并未想到,等待他的却是死亡。
1938年1月24日,蒋介石对韩复榘下了诛杀令。两名特务以何应钦召唤为由,将韩复榘从楼上叫下来,等韩复榘走到一半时,荷枪实弹的特务与军警随即开枪,七发子弹击中了韩复榘的胸部,当场死亡。
47岁的韩复榘在小楼被特务枪杀后,冯玉祥曾对刘熙众感慨:“人家这一手太狠毒了,没想到这么快。”
由于韩复榘是被蒋介石所杀,故而他的葬礼异常冷清,唯有时任第二集团军司令的孙连仲前来吊唁。在孙连仲的主持下,韩复榘的遗体葬在了第二集团军辖区内的鸡公山风景区。
韩复榘被杀的直接原因来自于他的擅自撤退,他甚至在开封会议时直言顶撞蒋介石:“山东丢失是我的责任,南京丢失又是谁的责任呢?”
可谁又敢追究蒋介石的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