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拼了命也要生儿子了

乐活   2024-05-14 12:37   美国  

五一之后一直没时间更新,因为春天来了,多春鱼开始洄游产卵,羊肚菌破土而出,熊葱、竹笋、蕨菜最是柔嫩,都是黄金般的窗口期,错过又要等一年。
累吗,每天起早贪黑湖里泡着林子里猫着,体力上当然是极限挑战,但是身体之累比从社会链条中赚钱的那种辛苦,又简单多了。
我之前写过《我人生中所有痛苦,都来自于想从人类社会中挣到钱》,一旦能从大自然中获得能活下去的资料,就真的丧失了打拼的动力。
在最近返璞归真回到农耕渔猎文明的十几天里,我又体验到了不一样的视角,突然理解了一件之前难以理解的事——为什么很多人潜意识里都一定要生儿子。
我自己是独生女,从小我的周围,也全部都是独生女。
并不是因为我们的父母主动选择了只要一个女儿,而是实属无奈。80年代但凡有工作单位的人,都在前途和生存的压力下,选择了“只生一个好”。
“都市独生女”,这种5000年历史长河中仅属于某一代人的幸运,竟然落到了我们的头上。
一个普通工薪家庭,资源肉眼可见的有限,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家里还有哥哥弟弟这种天然叠buff的选手,当年父母还会舍得为我花几万块的择校费吗?在妈妈过世后,房产会毫无争议地让女儿继承吗?
他们把所有的爱和钱都给了我,不是因为女儿有多好,而是他们没有端水的机会。
三胎放开后,独生子女越来越少。不管你承不承认,一旦父母有了机会,就被唤醒了基因里对儿子的执念。小红书依然在盖几千层的高楼接男宝,接女转男,生完了两个女儿依然遗憾凑不出一个好字,必须一直生到儿子才“封肚”。
桑姐受限于自己的生活经验,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那么痴迷于要个儿子,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直到我被迫成为了一个拉网打鱼的女人。
去年是我们第一年捞洄游的多春鱼,用的是抄网,站在大湖和和河口的狭窄之处,一条条地纯手捞,捞到凌晨,也就捉到几十条,远不如那些组团下大湖拉长网的人效率高。
今年桑姐夫野心勃勃决定大搞一场,提前几个月就定制了专业清塘网,给我也买了涉水裤,就等鱼讯的到来。
我给自己的定位是打酱油。
去年围观了前辈们的团队作战,通常是七八个人一个团队,男人负责穿着齐胸的涉水裤组队轮流下水,女人只在岸上接应,把网里捞上来的鱼舀到cooler里。
男人们各个体壮如牛,抵抗得住五大湖的浪,力气够大才能拖得动阻力不小的渔网,在齐胸的湖水中行走往复。
今年的渔汛突然比往年早来了半个月, 不巧的是,那几天他约的朋友刚好发烧的发烧,拉伤的拉伤,或者档期上不赶趟。
桑姐夫把目光缓缓转向了我,要不,你上?
我就没见过下五大湖捕鱼的女人,无论苗人还是白人,一个也不曾见过。
我体重只有90斤,一个浪就能把我拍倒。
那一瞬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自己凭空变出一个儿子来,十几岁的男孩,一身蛮力没处使,派他去拉一通宵网正好。
重男轻女的本质,其实是人类的自私。一旦回到原始的农耕渔猎设定,偏爱儿子,不如说是偏爱壮劳力替自己攫取更多资源。
朝中实在无人,只能哀家亲自披挂上阵了。
下午驱车到了湖边,铺开渔网占上地盘,我下水去试了试。
初春北方的湖水依然寒意逼人,越往深处走水压越大,涉水裤被紧紧地压到腿上,寒气渗了进来。
我的身躯,在一望无际的五大湖面前,真的渺小得可笑,在湖底行走的时候,被水和沙的阻力拽着难以前行。
没时间顾影自怜了,因为天已擦黑,鱼群已经向湖岸涌来,隔壁的队伍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上!
平时没觉得桑姐夫身高多有优势,长得再高吵架还不是吵不赢我。但一下湖身高优势立马体现了出来。
我们俩需要走向湖的深处,画一个扇形,再同步把网拉回岸边,网底的铅坠不能离开湖底。
20厘米的身高差,在水位线面前变得异常残酷。
往往水才到他的腰部,却已经漫到了我的胸口,桑姐夫拖着网往前走时,根本意识不到,后面的女士已经不敢再多走一步,我哇哇哇大喊,不能再走了,漂起来了!漂起来了!
几个来回之后,突然感觉我的涉水裤漏水了,一股刺骨的凉意,从我的胸一直蔓延到腰,再到大腿小腿和袜子,像一把冰刀,划过我的身体。
我特别气,新买的涉水裤,怎么会第一次用就漏水呢?质量太次了吧!!
赶紧上岸检查一番,才发现,裤子完好无损,原来湖水是从我胳肢窝灌下去的——谁让我只有一米六呢,我活该。
尽管手忙脚乱,鬼哭狼嚎,但终于还是捞起了属于我们的第一网鱼,虽然不多,但我们已经跑通了捕鱼的过程,后面只剩熟能生巧了。
人家的队伍都是结组轮流下湖,这样可以保存体力,我们的队伍过于单薄,只有两个劳动力。
隔壁晚来的一队苗人,看我们只有一男一女,直接抢场子,斜着插到我们的水域明目张胆地开始打捞。
跟他们口头交涉了两回,让他们不要用我们的地盘,我们下午就来了,他们嘴上说着好,但走着走着,又开始捞我们面前的鱼了。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农耕渔猎文化中攫取资源的野蛮。
听说农村很多类似的事,因为家里人丁稀少,所以被同村的人抢占土地和地基,打架都因为人少打不赢。正因为这些赤裸裸的规则,所以多生男丁,成了家庭自保的潜规则。
所以当我从前不理解他们对“香火”的执着时,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置身他们的情境之中。
我所经历的“平等”,其实不是人性中与生俱来的,而是文明赋予的温情和克制。
生儿子的执念,在互联网时代看来是那么落伍和愚昧,其实本质上是先进的生产力已经抛弃了落后的生产关系。
在小农社会,男性的体力和体型有先天优势,能创造更多价值,所以在家族、社会中都被推到强者高位。千年的封建农耕已经在一代代人脑子里打下了思想钢印。
现在是人工智能的时代,大城市不用犁地挑土,开荒挖渠,男的女的都是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靠智商和情商谋生,女性不仅仅是劳动者,也能够掌握生产资料了,谁比谁差?
我们处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有人成长在现代文明中,有人成长在农耕文明中,这个代谢的过程,可能会比我们期望的更漫长,但文明终究会在荒原中开出花朵。
过了三天,我们再次出发了。
回家仔细复盘总结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们胸有成竹,第一网就打出了全场最傲人的成绩,装了4、5盆都装不完,连周围的捕鱼老手们,都赞不绝口。
12点不到,已经打上来这么多,比上次打鱼到凌晨三点的收获还多十倍,人生又解锁了一个新技能——谁再说女人打鱼不行的?
夜越深,涌向湖边的鱼就越多,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悲壮的情绪。
我对桑姐夫说,不捕了,我们回家吧。
他说:“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我在这些奋力洄游的鱼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丢丢人类的影子。
它们也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凭着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千里迁徙,一路躲过湖鳟、钢头、king salmon等天敌,前赴后继地回到它们曾经的出生地产卵。
而岸上,是我们这些严阵以待的顶级掠食者,正等着这些美味的小鱼,自投罗网。
它们被捕上来后,会奋力拚尽最后的力气,凭着繁殖的本能,在出水的刹那,喷出白色的精和黄色的卵。
繁衍,就是一条鱼从生到死,最重要的使命,然后一代又一代地重复下去,无止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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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姐,笔尖锋利,内心柔软,在正确和有趣之间,选择后者。小号:桑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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