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超│陪父亲洗澡(随笔)

文化   2024-11-14 07:03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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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黑龙江省《达紫香》杂志(2008年第2期),感谢作家、编辑冯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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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亲洗澡

□郑玉超

节时,我回老家将年迈的父母接到小城来过年。父母穿着洗得洁净的衣服,满心欢喜。

除夕那天,我带父亲去洗澡。我发现父亲又老了许多,瘦骨嶙峋,皮肤松垮,肚皮耷拉着,像一只瘪瘪的面口袋。父亲坐在浴池边,一点点向池里探去,小心地适应着池里的水温。

澡堂里的水汽渐渐浮起来,很快,雾也似地笼罩了小小的澡堂。父亲和我坐在池子的两端,氤氲的雾弥漫着,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雾里,父亲抄起水,浇着裸露在水面上的身体。

父亲隔着雾,说起发生在老家的事情来。可那些事,并没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是偶尔“嗯”一声。许是父亲听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闭了口,不再言语。岁月让世间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着,随着年龄增长,本就和父亲缺少交流,渐渐的,彼此更加无话可说了。

那一刻,寂寞的父亲静静地坐在雾里,一声不吭。我听到了水声,父亲又默默地抄起水,浇在自己的肩头、胸前和脊背上,一把,又一把,像是在捧读岁月流逝,光阴流转。

我终于问他,“前庄的大爷现在还好么?”算是打破了沉默。雾中,父亲头也没抬,回我:“他啊,现在酒喝得少了,身体不比以前了。”

我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嗯”了一声,沉默了。父亲又抄起水向身上浇去,彼此又恢复了沉默。

大约过了一刻钟,我请擦背师傅为父亲擦背。父亲双手撑着池边,小心翼翼,艰难地爬过浴池。擦背师傅忙上前搀扶,父亲感激地笑了笑。

水雾一点点散去。我又一次看见父亲肚皮耷拉着,瘪瘪的,像是悬着的空面袋。我的鼻腔里酸酸的,无限伤感袭上心头。

父亲似乎瞧出了我的异样,说,“人老啦,都得这样。”我在想,我给了父亲什么呢?开心,幸福,快乐,似乎都没有。

擦好背后,我搀扶着父亲去淋浴。挤了点洗发露,抹在父亲稀稀拉拉的头发上,然后,我想帮他洗头。他不肯,一叠声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在父亲看来,小时候,给我洗头擦背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过来,我给他洗头擦背,仿佛就有悖常规了。

想起小时的夏天,在乡村的河流里洗过澡后,我总是缠着父亲,让他为我擦背。那时,父亲的手很有力,娴熟地打理着我的全身,很快地,我的全身就光光滑滑,浑身上下散发着肥皂的特殊香味。

那些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呢?如今,我的头发也初露峥嵘,有了些许白发,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童年的好时光再不会回来了。多希望好时光像一池清水,温热着我们,让青春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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