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费品以旧换新等政策带动下，我国居民消费需求持续释放，市场销售明显回升，服务消费较快增长。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0月，升级类商品销售回升向好，家用电器和音像器材类、家具类、汽车类商品零售额分别增长39.2%、7.4%、3.7%。
11月上旬，商务部重点监测零售企业家电、通讯器材销售额分别增长45%、28%。截至11月11日，2160.8万名消费者购买8大类家电产品3271.9万台。截至11月19日零时，全国汽车报废更新和置换更新补贴申请突破400万份。政策效果持续显现，带动市场销售进一步活跃。1-10月，便利店商品零售额同比增长4.7%，品质类消费集中的仓储会员店零售额保持两位数增长，线下消费新热点新业态不断涌现。消费端在10月份表现非常好，如何看待原因和趋势？化妆品消费明显增长，能给我们什么启示？“依旧换新”还有哪些释放空间？由于外界的一些不确定性因素，开启新一轮内循环迫在眉睫？耐用品消费是支撑社零稳定增长的重要一环，房地产与债务周期下行背景下，如何拉动耐用品大额消费的增长？如何解决居民财产性收入增长缓慢的问题？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在促消费方面还能做什么？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西班牙对外银行研究部亚洲首席经济学家夏乐。夏乐的主要观点：
政策发力提振信心 服务消费受益显著
“以旧换新”补贴力度可以更大一点
对特定群体特定商品“以旧换新”常态支持
外需面临挑战 应启动新一轮内循环
生育相关补贴刻不容缓 有利于扩内需
服务业管制较多 需要更多政策支持
通过调整征税提高收入 促进耐用品大额消费
通过出台稳楼市股市措施 促进居民财产性收入增长
通过给居民部门发放电子货币促进消费
消费至少保持5%左右增速 从而更好拉动经济增长
第一财经：夏总好，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10月份的经济数据最大的亮点就是消费，消费分两部分，一个是零售，一个是服务业消费，都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增长。零售4.8%的同比增长，其实大家之前已经评论很多了，服务业的增长相对大家可能关注的没有那么多，同比6.3%的数据也非常好，怎么来看待服务业的比较明显的回升？
夏乐：我认为整个零售以及服务业的回升，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跟9月末的政策转向有关系的。从9月末开始，大家明显感到股市有一个非常显著而且是非常好的反应，这对于提升消费者信心是非常重要的。从之前的不敢花钱，有钱愿意存着，到开始花钱，这首先反映在服务性的消费上。另外10月份本身也是一个假期月，我们有10月的黄金周，我们也看到了10月份由于天气比较好，所以全国各地的这种文旅活动应该说是非常的活跃，我们有很多的这种演出。根据统计局的汇报，整个的这种演出的票房增长了25%以上，所以整个政策带动的这种消费者情绪的恢复，消费者信心的重新回来，那么最后是导致了整个10月份的服务业消费有一个很大提振。
第一财经：零售这方面的一个数据，我们看到这次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增长，就是10月份化妆品的增长，40%的这么一个增长，这会给我们一些什么样的启示吗？
夏乐：从化妆品来讲的话，其实本身它是一个非常有弹性的行业。每次我们看到整个消费市场回暖的时候，化妆品行业经常是在前列。2021年初，那个时候化妆品就有40%以上的增长。那么这次高达40%的化妆品增长，当然是跟整个消费市场的复苏有很大的关系。也跟我说的大家情绪的好转，这种带动作用是有很大的关系。
除此之外，我觉得化妆品行业其实在6月份到9月份，有点过于低迷，应该说有一些购买力没有充分释放出来。我特意看了2023年的10月，其实它的基数并不低，所以40%的增长是非常有质量的。当然了我们也不能指望这样一个高增长能够持续。但是从化妆品行业来讲，我认为随着整个大的消费市场的好转，大家情绪不断恢复，未来化妆品应该还是非常有韧性的，未来的增长应该还是可以快于整体的消费市场。
“以旧换新”补贴力度可以更大一点
对特定群体特定商品“以旧换新”常态支持
第一财经：国家统计局在解读消费数据的时候，也认为消费数据有比较明显的增长，是因为以旧换新的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接下来您认为我们以旧换新还有多大的空间，还有哪些领域可以继续去进行以旧换新的政策的实施？还有哪些增长点？夏乐：从以旧换新来讲的话，其实目前主要还是家电，还有汽车这些耐用品。至少从汽车的销售我们看到了在10月份是由负转正，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趋势。我们也认为以旧换新的工作其实是达到了初步的效果。但是我想讲的是，以旧换新力度可以再大一点，我们的补贴其实给得可以再多一点，再高一点。我觉得当然是还有空间，可以更慷慨一点，让消费者能够享受更多。那么从品类的这种扩大来讲，其实是可以进一步扩大的，时间也可以拉长，补贴的力度也可以更强。但是以旧换新，其实还是一次性促进整个消费增长的措施。那么未来是不是可以考虑对于一些个别产品，能够把以旧换新也好，或者是说对它的支持能够长期化、常态化。比如说对于一些学生，我们以前认为相对来讲他们需求很强，但购买能力可能有差的这样的群体，能不能对他们的一些比如说像购置电脑，还有他们需要的一些电子产品，帮助他们以旧换新，从而使政策可以持续更长一点。外需面临挑战 应启动新一轮内循环
生育相关补贴刻不容缓 有利于扩内需
服务业管制较多 需要更多政策支持
第一财经：出口在今年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支撑的角色的。但是我们看到现在业内在预判明年的情况的时候，出口可能会出现一些不确定性的外部因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开始启动新一轮的内循环，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如果是的话我们如何来启动？夏乐：是的，我同意您的判断。由于外部环境的一些变化，我们可能在外贸方面未来会受到一个比较大的冲击。需要我们更多地来用我们的内需，让它成为我们未来经济发展的动力。当然内循环和外循环一定是相互要承接的，不能是相互独立。我个人认为我们的确需要新一轮的内循环，然后让它和未来的这种供给侧的恢复和增长来进行衔接。这样我们整个经济才能越来越依赖于我们内部的消费也好、投资也好实现增长。那么从具体的措施来看，比如说对于生育相关的这样的补贴，我认为是刻不容缓的，我们应该迅速去做，这个也是跟我们的内循环，跟我们的扩大内需市场是有很大的关系。另外一方面，我们对于服务业相对来讲管制还比较多，我们如果想发展整个内部大的消费市场，那么服务业其实应该是一个非常大的重点，而且跟海外相比，我们的服务业可能需要有更多的支持。服务业既包括我们大家看到的服务性的消费，也包括一些公共服务的短板。比如说医疗、教育甚至保障房这些，其实都需要我们政府牵头加强去做，都是应该迅速去启动，而且我们的确也有条件在这方面做更多的事情。第一财经：我们都知道，消费拉动经济还是需要一些耐用大额消费的增长，这样才能真正支撑社会零售品消费总额稳定持续地增长。但是我们现在确实属于一个房地产和债务周期的下行之中，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拉动耐用品大额消费的增长？夏乐：您说得非常好，我们过去在做这些耐用品大额消费的研究的时候，我们发现它们真的有很强的顺周期性，它跟家庭部门的这样的收入其实关系是非常大的。当大家收入好的时候，会消费更多的耐用品。在这个方面，我想是否可以考虑能够增加我们个人的收入，比如说从个人所得税的这种减免开始。因为我们现在是每个月5000元的免税额，能不能提高一些门槛，通过这个来扎实提高我们居民部门的收入。同时我们也发现，居民储蓄还是很高的，我们现在如何能够降低我们居民部门的储蓄率，就是要把自己的这些养老保险，还有其他的这种社会保障、医疗保障这些做得更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才敢于消费，会降低我们所谓的这种预防性储蓄。那么长远来讲大家有了安全感，他就更愿意对这些耐用品进行消费了。第一财经：我们都知道，其实中国居民的财产性收入一直处于一个比较缓慢的增长，也是我国的消费目前来说难以提振的主要原因之一。提升居民财产性收入也是我们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您觉得我们从现在这个时间点来看的话，我们最需要解决的一个核心的问题是什么？夏乐：我们看过一些这样的调查调研的结果，那么大概可能居民部门70%以上的财富是集中于楼市的，另外一方面可能在于股票市场。那么未来我想怎么能够让大家有更多的这种财产性的收入，一方面我们现在在做很多关于楼市以及关于股市的刺激政策，能让大家持有的房产、持有的股票进一步增值升值。那么还有一点，我想可能我们需要考虑能不能把国家掌握的更多的财富，叫藏富于民。比如说对于我们国有企业的一些股权，当然我们说股权可以不分，但是我们给一些分红权直接给到我们的家庭部门。也包括一些土地，比如说农村的宅基地，那么已经做了确权，能不能进一步让他去流转，是可以去探讨的。当然了这个都是比较大的工程，所以我们要想居民部门的财产性收入的增长可能是一个长期的话题，我们需要持续去看持续去做。第一财经：到现在为止，确实是不断上马的政策组合拳，是提振了大家的消费的信心和情绪。接下来您认为无论是财政政策也好，货币政策也好，还是相关的一些发展、改革以及监管政策等，在这些方面，为促进消费还能有一些什么样的政策出台？夏乐：我觉得货币政策其实对于整个消费还是有很重要的影响的。通过降息，无论对于整个资本市场正面的影响，还是对于大家情绪的恢复，其实都有好处。另外还有一个比较有特色的，就是我们中国应该说在央行数字货币方面走在了前列。我在想是否可以利用我们这些技术优势，从央行部门，而不是从财政部门去给一些家庭部门发放一些电子货币，或者说是央行的数字货币，来通过这种实验，事实上再给家庭部门给一些补贴。第一财经：接下来我们看看明年的趋势，包括接下来这两个月的趋势，你觉得消费还能重新回到这种拉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角色当中吗？夏乐：我们整个的经济增长目标今年是5%左右，那么消费如果唱重头戏的话，那么它至少应该是在5%左右，甚至应该更高一点。未来我个人认为消费的确是一个拉动经济最重要的部门，而且我对消费兴旺是非常有信心的。原因是消费是人的天性，我们不用担心，只要人有钱了，慢慢总要去消费。政府我觉得可以在这里面做更多的工作，促进经济的转型。未来我们要学会怎么通过政府投资直接拉动消费，相应地也需要有一个更好的机制来保证这样的消费支出是有效率的，而且是公平的。所以在这方面我想政府也要做一些牵头，做一些改变，做一些变化。如果这些方面做好了，我相信中国的消费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未来将会成为我们持续增长的最重要动力。值班编辑：苏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