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之前的农村生产队,就是人民公社管理体制的最基本单位,队长是大家庭的当家人、硬汉子,说话绝对算数,带领社员们跨长江、过黄河、夺高产。随着社会的进步,当回归家庭小单元,队长栓大伯依然是致富发家的行家里手,也给后人留下了点点滴滴。
栓大伯20多岁时,就当选了队长。没当队长以前,他对前任队长老狗爷爷是有意见的。前任队长老狗爷爷的家跟生产队仅一墙之隔,上工敲钟的绳子从那堵墙上过来,经过窗户的木格子,拴在了老狗爷爷床边的桌子腿上。清晨,老狗爷爷在被窝里就把钟敲响了,然后,继续睡觉。约半小时后,再起床,到生产队派工。长此以往,社员们便习惯了,基本都是钟声响过半小时后,再到生产队。所以,当时,在我们小村,我们队的钟声响的最早,但社员们出工最迟。
栓大伯当选队长后,首先就向社员们宣布,钟声响过10分钟派工,来的晚的就没有工。当时都是凭工分吃饭,没有工了,当然就没有工分了,所以,大家还是不肯误工的。
那天,栓大伯敲钟后,自己抽了一支烟,社员们陆续来了,队长开始派工,刚派完,栓大伯的父亲气喘吁吁地赶来了,问队长让自己干什么?栓大伯当着社员们的面,大声对父亲说:“你来晚了,没活了,回家歇着吧。”说完,就让大家各自下地干活,自己也回家拿上铁锹挖土去了,把老父亲晾在那里了。
当然,那天晚上,栓大伯走进父亲的屋里,给父亲说了半夜的好话,父亲的火气才消了。
自此,我们队成了出工最早的生产队。
改革开放后,生产队取消了,栓大伯将近二十年的队长也当到了头儿。虽然有一种失落感,但他还是觉得承包到户政策好,以前,自己得老是督促着大家干活,现在呢,谁也不用督促,谁家的地里有什么活,人家自己就惦记着干了。
这时,栓大伯的两个老人都去世,两个儿子在放学后也能帮忙到地里干活,媳妇也能腾下手来,和栓大伯一起下地了。栓大伯便琢磨着,粮食作物不值钱,年年光种玉米和小麦来钱慢。于是,他看准了我们村地处滹沱河北岸,沙性土壤,非常适合种植西瓜的特点儿,开始和地邻们商量着,连成片儿种西瓜。
在种西瓜方面,栓大伯非常舍得下功夫,也舍得费力气。他为了买到好的西瓜种子,曾到过河南、山东、北京甚至新疆;施底肥时,别人撒到地里就开始翻耕,而栓大伯却要用铁锹挑出一道道的深沟,先把一层厚厚的鸡粪撒进沟里做为底肥,然后在鸡粪上面盖上一层土,西瓜的种子是点在土层中的。光这费的劲儿就比别人大得多。别人是有什么粪就上什么粪,而栓大伯只用鸡粪做底肥。据他说,鸡粪不光肥力足,而且使西瓜发甜,若施猪粪,则西瓜会带酸味。
在追肥时,别人用碳氨;而老队长用尿素。栓大伯解释说,尿素含氮量高,少施一点儿就可以了,不至于影响西瓜的品质。
正因为如此,栓大伯的瓜在市里比别人的更受欢迎,不仅卖得快,而且价格也往往比别人的贵上毛儿八分的。
几年下来,栓大伯手里有了积蓄,两个儿子也日渐长大,于是,跟村里一申请,一下子要了两处宅基地,到秋天,红砖到顶的两处房子便竣工了,虽说捅了些窟窿,但栓大伯相信,再种一年西瓜,完全可以还清的。从此,栓大伯一家,告别了父辈的土坯房,住进了自己的红砖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栓大伯的两处漂亮的房子一盖,乡亲们便纷纷效仿,开始大面积地种植西瓜,使得西瓜成了我们小村主要的经济作物。
那几年,每到阳历三月份,你到我们村,便会看到田野被一片一片的白色塑料布所覆盖——我们这儿管它叫小拱棚,小拱棚里面罩着的便是西瓜的秧苗了。
清明过后,当人们把塑料布完全揭开时,你就会看到在翠绿的瓜秧下面,小西瓜已经有拳头大小了。
等到5月中旬,顶多下旬,又沙又甜的西瓜就成熟了。一辆辆三轮车满载了西瓜,运到了市里,成了市民消暑解渴的首选之物。
如此几年过去,大儿子到了谈对象的年龄。
有了梧桐树,不愁凤凰来。有那么两处漂亮的房子,前来说媒的便多了起来,很快,大儿子便结婚了。
大儿子结婚又花光了栓大伯所有的积蓄,但他老人家深信自己的能力,所以没有丝毫的顾忌。婚后的大儿子两口子住在西院,老两口子和小儿子住在东院。
三年过去,小儿子也到了处对象的年龄。然而,对方要的彩礼却比大儿子搞对象时多了许多,其中便有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还有冰箱、彩电、洗衣机等等栓大伯不太熟悉的家用电器。如数给人家吧,实在没那么多钱,不给人家吧,眼下就是这个“价格”,于是,大伯一咬牙,借了不少外债,终于给小儿子也完婚了。
小儿子结婚后,便开始张罗分家,栓大伯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难题。
给小儿子对象家彩礼时,栓大伯就想着,等小儿子结婚后,把借下的债就让小儿子还了,因为所有的外债都是为小儿子结婚借的,而且,买的冰箱什么的也都给了小儿子了。谁知,在分家时,栓大伯刚这样一提出来,小儿子媳妇立即就不干了,冲栓大伯嚷道:“你家结婚借的钱,凭什么让俺还?要是没钱,你家别娶俺啊!”说得老队长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跟老人说话啊?自己跟老人说话可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直戳戳地呀。中间人又提议那些债务让老大、老二两家分摊,老大媳妇便冲中间人发火了:“俺结婚时陪送的什么,老二家结婚陪送的什么?他结婚欠下帐了,想让俺还,门儿都没有!”把中间人也僵在那里了。弄来弄去,谁说的都有理,就老两口儿没理。后来又经过几天的争吵,老二家提出了一个办法,那些债自己还也可以,但是,不允许老两口子在自己这里住,理由是:老大家结婚后独自一个院,清净了好多年,俺也得清净几年。
此时,老大家已有两个小孩儿了,住得也比较紧张,自然也不愿意让栓大伯老俩和自己在一起,便继续以自己结婚时彩礼少为由拒绝让老两口和自己住在一起。栓大伯拿两个儿媳没办法,便想象以前那样,冲两个儿子发火,眼光盯向大儿子,发现大儿子躲在媳妇后面扎着头,一言不发;又盯向小儿子,小儿子也在媳妇后面躲着呢。“唉”,老队一声长叹,无奈地低下了头。最后,中间人把老队长拉到屋外,说:“老哥,我看这样吧,不如你还回到你以前的那个土坯房里,你们老俩在那里,倒落得清净。要不,实在弄不成啊!”栓大伯和老伴商量了一下,老伴流着泪答应了。
第二天,栓大伯老俩把自己的被褥、炊具等一应什物装到了那辆卖西瓜的三轮车上,望了望自己辛辛苦苦盖下的两处房子,含泪回到了自己的土坯房。至于那俩儿子对栓大伯是否孝敬有加,社员们一直关注着老队长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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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历
丁荣永,男,正定人县丁家庄村人,中共党员,小学教师,身份先代课后民办再转为公办,先后从事语文、科学、体育等课程教学,业余时间偶作小篇,皆为身边之人或事,亦不敢忘怀家乡之草木,以博大家一笑。
编 辑:孙俊峰 于金华 黄永静
审 核:邵兵娜 张俊伟 吴国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