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庙烧羊肉
陈晓卿在南京偶遇一位同乡,相约回安灵璧县的冯庙镇吃烧羊肉。冯庙镇上有三家做羊肉出名的馆子,分别是李虎羊肉馆、曹五羊肉馆和老顾家羊肉馆,三家距离很近,做羊肉的水平都差不多。陈晓卿比较喜欢老顾家,热菜凉菜更加丰富一些。老乡也喜欢在老顾家吃,说:“不仅菜品丰富一些,重点是老板娘长得还好看”。
小面(一)
小面,重庆人对面条的统称。它是重庆的城市名片,重庆人甚至可以忍辱负重地接受发端于此的火锅“成渝各有特色”,但绝不能忍受别人对重庆地区风味面条品头论足。
《舌尖》有个美食向导叫杨畅娃,重庆生人,现在是四川台的主持人。畅娃喜欢吃苍蝇馆子,但她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成都什么都好吃,就是没有像样的面。”
有次和美食大咖石光华一起吃饭,石老师有些按捺不住,教育她说:“其实成都担担面、甜水面、渣渣面、煎蛋面……很丰富的哦!”畅娃不服:“繁文缛节太多,不像小面个性鲜明,最重要的是,小面本身的柔软度和韧度,那绝不是成都的面食可以相比的。”席间,另外一位仁兄看不下去,说:“谁说成都面食不行?我认识一个成都老板,腿有点跛,就在重庆开面馆,很有名……”畅娃立即打断他:“你确认他的腿不是因为面做得不好被打跛的?重庆人脾气很暴的。”
小面(二)
“小面的小,不仅仅意味着简单,更代表着重庆人轻巧的生活态度。”沈宏非的这句话说得准确。那种举重若轻、看淡一切的豁达,才是重庆性格。每天早晨,不管白丁还是鸿儒,无论土豪还是屌丝,都齐刷刷地蹲在路边,或者倒背着领带,或者露半截嫩腰,面红耳赤地对着一碗面,吃得山响,深藏功名。
这种情景,唯重庆得见。所以,重庆小面异地生根很难,气场不对。北京已经开了不少家重庆小面馆了,陈晓卿有个重庆籍同事,每次听到开业消息,都会第一个喊:“耶,我去!”但每次吃回来又都会说:“切,我去!”
银川泡馍
1994年,陈晓卿第一次到银川,宁夏电视台的部门主任,也是纪录片导演康健宁接待。
康健宁是一个严肃的人,一天到晚紧锁着眉头,像谁都欠他几个亿似的。已经习惯吃消夜的陈晓卿当着康导的面,故意说了一句:“苦寒之地啊,估计消夜是不要考虑了。”余光里看得到康健宁怒目圆睁,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有人请大家去吃消夜。“我不喝酒,今晚陪你们吃羊脖子,”康导板着脸,眼皮也不抬,“我们宁夏苦地方,羊脖子就是招待贵客的了。”
不到一分钟,酒和菜都上来了,全是大盘,尤其是羊脖子,一共八根,堆在茶盘儿里,像山一样。好家伙,陈晓卿想,这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吧。但结局是,所有东西一点儿也没剩下。羊脖子是陈晓卿对宁夏食物的第一印象,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
第二天中午,康导的小同事欢欢带陈晓卿去吃银川特色泡馍,说:“这就是我们银川的泡馍,可能和西安的不太一样。”
欢欢带他吃的这种,也是羊肉加木耳、黄花、粉条一起烩汤,但汤和发面饼是分开的。相比西安泡馍,这里的“泡”不是状态,而更像是一个动作,把已经全熟了的饼子撕上两三块,捏一下,放到汤里,茴香饼在清汤中迅速恢复身形,并饱吸鲜汁,吃起来非常爽口。
和其他人不同,头回吃,陈晓卿就喜欢上了银川泡馍。
不久再去银川,发现康导常去的一家餐厅,名字就叫“秦味斋”。有人跟厨师交代:“这是北京来的导演,你要给他好好做。”那一顿,两个饼泡馍,陈晓卿吃了两大碗,八寸的大海碗,而当时他的体重不到六十五公斤。老板一边看我吃,一边跟人耳语:“这人怕是个骗子吧,怎么可能是北京的?我们这拉板车的都吃不了这么两碗。”
这个笑话被康导到处散播,结尾还要加上一句他自己的评价:“你看,不管到哪儿,一遇到吃就原形毕露——明显是苦地方来的。”
你真好
单位集体加班,一起去吃拉面,有位姑娘拒绝前往:“咱们去吃翠清吧,湖南菜,超级好吃。”陈晓卿很犹豫,姑娘又说:“不过,菜是好吃,但要排一小会儿队哦。”
陈晓卿心里想:我呸,哪有时间等座儿?全体上车,只剩下她瘦骨嶙峋的身影。
吃面归来,陈晓卿收到那位姑娘的短信:“还在排队,不要嘛,该死的。”半小时后:“前面还有两桌,不想活了,讨厌。”再有二十分钟:“天杀的,终于坐下了。”又约四十分钟后,她又发来短信,只两字:“真好。”如果把几条短信编辑一下,是否能够得到如下的答案:“该死的,不要嘛,天杀的,我不想活了……你真好。”这简直就是一个闺妇突然见到丈夫归来的心路历程。
注:这些段子为笔者根据陈晓卿《吃着吃着就老了》书里的文字整理而来,标题为笔者所加,文字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