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抢着收她为徒,卞之琳追她半生:她是玩了一辈子的乱世佳人

文化   2024-11-04 05:30   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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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诗人卞之琳写过一首诗很出名,叫《断章》:


你在桥上看风景,

桥上的人也在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看风景的人无意,写诗人有情。


据传,卞之琳这首诗是为张充和所作。


张充和其人,恬淡自如,一生率性,有人将她称作“民国最后的闺秀”。


可张充和与传统“闺秀”大不相同。


她的字遒劲,干脆,被人评价像男人写的字。


她交友也更注重对方的学问,朋友多是文坛大家,如沈尹默、胡适、闻一多、俞平伯等人。


张充和书法


正如晚年她向自己的学生吐槽别人称她为“女书法家”,“写字就写字,分什么男的女的?”


她一生豪爽大方,对人毫不吝啬,常常将自己的收藏慷慨赠人。


一句“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是她人生的最好注脚。


如果要给民国的文化大佬们的实力值排个榜,不该缺了张充和的名字。


 01 


民国的合肥四姐妹,张充和是四妹。


叶圣陶这个大迷弟还曾给张家四姐妹做过宣传:“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过得很幸福。”


张充和的人生,比其余三个姐姐多了一份“独”。


母亲陆英在生她之前一直希望是个儿子,生下张充和,母亲心神俱疲,抱着女儿痛哭。


叔祖母识修当时膝下无出,见陆英抚养孩子辛苦,提出抱养张充和。


 

幼年张充和


张充和长到4岁时,家里人拿她打趣,问她是谁生的,她一口认定自己是祖母生的。


看见别人笑得稀奇,她心里纳闷,“天下孩子不都是祖母生的么?”


毕竟母亲只是张充和心里遥远的神话,从不曾参与她的成长。


1921年,母亲陆英因拔牙感染去世,她的母亲也是奇女子,人生节奏短而铿锵,一共生了14个孩子,去世时才36岁。


祖母当日抱着她哭,说她“没有妈妈了。”


但年幼的张充和还不理解母亲去世对她的意义。


 02 


祖母是李鸿章的侄女,一生向佛,很有见识,对充和的培养也不是小家碧玉式的“闺秀”格调。


后来学者余英时说她的文化造诣,离不开祖母的培育:“进入二十世纪以后,只有极少数世家——所谓‘书香门第’,才能给子女提供这种古典式的训练。”


祖母为了她的教育,豪掷重金。


她的私塾老师是考古学家朱谟钦,一月的工资相当于一个工人全年的用度。教她吟诗填词的是六安有名的举人左先生。


朱谟钦增长了张充和的眼界,他会把最新考古出来的字帖拓本拿给张充和,让年幼的她对着研习。


张充和临摹北魏张玄墓志


对于少年人来说,读书是清苦的事,需要耐得住性子。


张充和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除去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其余时候都跟着老师读书、写字,十天休息半天,一读就是十年。


早上不愿去念书的她,就算哭泣,也会被祖母拉着,一步一步送进课堂。


年幼的她无聊时瞥见梧桐上结满的累累桐子,她借口小解,便溜了出去。


晚上脱衣服的时候,桐子滚了一地,祖母也没有戳破,只是告诉她桐子炒熟了才能吃。


“吟余改抹前春句,饭后寻思午晌茶。蚁上案头沿砚水,蜂穿窗眼砸瓶花。”


她少年时代的颜色,被这种古色古香的私塾课堂勾兑成水墨色。



 03 


在宅门深锁的封闭式大院里,她的朋友屈指可数。


每每被奶妈牵着走过种着梧桐树的庭院,她都会伸开手去抱一下柱子。


“我有时昂着头看那光线的来源,有时撒开她的手。


走过每根柱子都以一只臂膀去抱一下。


大人永远同孩子是隔膜的,明明大人亦是从孩子长大的,应该多懂孩子点。


可是恰恰相反。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比一切孩子都寂寞。”


玩伴是家里佣人的孩子,等到了知“尊卑”的年纪,便生分了。


他送她培植好的绿梅。


“我看腻了许多好花,绿梅又有什么了不起?我想要的是一束诸葛菜花,是一束紫云英,是一束蝴蝶花,为什么他不再来采一大束诸葛采的紫花来装饰我一头一身?”


她想要和他叙旧,玩伴却向她下跪。


“你向我磕这一个头好像坟前祭奠的头。”


童年时滚烫的记忆,被无形的墙隔断。


 04 


16岁的时候,弥留之际的祖母将她叫到床前,让她背《史记》给自己听。


祖母在她的背诵声中去世。


她时刻温存的这份修养,让她以后的人生多了一根定神针。


而苏州的九如巷,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新天地。


到了苏州后,张充和却处处不习惯。她上的是私塾,业余爱好是字帖,古籍。姐姐们学的是英语、政治,喜欢新潮的事物。


 

张充和四姐妹


她没怎么读过白话文,也不知道姐姐们谈论的文化运动是什么,更不知道当今的政治名人都有谁。


新潮的世界是大漩涡,比起空灵蕴藉的古典文化,这里的一切显得太直白无序。


张充和在父亲办的女子学校念书,但她觉得新潮文化不如古籍等来的有趣,充实。


张充和与三姐张兆和最要好,三姐和沈从文结婚后去了北京,张充和还依然住在三姐家。


在姐夫家里,常有文人来往。


卞之琳当时也在北大念书,喜好文艺,和她相谈甚欢。


不过,卞之琳为人内敛,张充和性子活泼,这场相遇早就写好了结局:


“由于我的矜持,由于对方的洒脱........隐隐中我又在希望中预感到无望,预感到这还是不会开花结果。”



 05 


张充和当时想考北京大学,还刻意将试卷上的名字改成“张璇”。


那一年阅卷人是胡适,胡适看完张充和的作文就说,“这个学生我要定了。”


不过,张充和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学过数学,以至于数学得了零分,在胡适的坚持下,北大破格录取“张璇”。


进了北大后,胡适对张充和“打官腔”:“好好补补你的数学。”


张充和在心里嘀咕:“都考上了,还补啥呢。”


两年后,张充和患了肺结核,回苏州老家修养。


 06 


在休养期间,张充和接触到了更加生动的昆曲文化。


父亲张武龄和大姐张元和都是戏迷,当时出入家中的都是昆曲名流。


年少时熟读的戏词终于活灵活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把戏词唱出来。


后来,家国动荡,抗战爆发后,张充和跟着三姐张兆和一家辗转到了昆明。


 


姐夫沈从文推荐她在西南联大管诗词歌赋。


1940年,张充和又去重庆教育部礼乐馆工作。


当时她经常登台唱《刺虎》,诸多文人对她赞不绝口。


张充和《刺虎》扮相


汪曾祺曾言:“她的唱法非常讲究,运字行腔,精微细致,真是“水磨腔”,她唱的‘受吐’,娇慵醉媚,若不胜情,难可比拟,在曲社中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都是用的她的唱法。"


章士钊把她比作才女蔡文姬,不过蔡文姬结局不好,最后被胡人掳去。


张充和柔而不弱,心中自有格局,因此对这个赞语很是不喜。


后来,张大千看完张充和的昆曲表演,做了两幅画送她。

 

张大千画中的昆曲仕女,为张充和


一幅画赞她唱戏时的身段,另一幅用水仙形容她扬起水袖时的神态。


都古色生香,轻灵婉转。


除了昆曲,书法也是张充和一生最爱。


在重庆,她结识了沈尹默、章士钊等名士,沈尹默说她字写得好,“明人学写晋人书。”


性情恬淡的沈尹默,允许张充和在旁观他写字,有作品也可以前来找他指点。


张充和和沈尹默夫妇


张充和每日早起都会练习书法,常常一坐就是三个小时,这一习惯一直持续到晚年。


在重庆,她把桌子放在防空洞旁边,研习小楷,警报一响,她就迅速钻进防空洞内。


当时正值动荡,但张充和依然保留自己的节奏。


金岳霖将大公鸡寄存在院子里,巷子的花开得繁盛。


这些细碎的美好,能看出张充和一生的处世哲学,不困于世,优哉游哉。


 07 


对于感情,张充和少了点女儿家的犹豫,十分拎得清。


卞之琳对张充和的情意,外人都传为佳话,但两位主角从没通过电。


张充和对卞之琳的来信见一封扔一封,以此表明心迹。


在重庆,她应邀去聚餐,饭桌上其他友人有意拿她和卞之琳打趣,她觉得“粗俗不堪”,一气之下出走了十几天。


 

张充和和卞之琳


无论再温和的性子,在不爱的人面前,都会显得决绝。


卞之琳爱得有多深?


当张充和和语言学家傅汉思结婚后,他还表示愿意等待。


多年后他暂住到张充和老家的房间,无意中翻到沈尹默给张充和批卷的几份词稿,他都默默珍藏了二十年。


直到再次在美国见到她,他将词稿奉还,笑称为“合璧”。


有趣的是,香港作家张曼仪编选过《中国现代作家选集·卞之琳》中的卞之琳年表,记载的多是有关张允和的小事。


按说,这种年表,记载的应该都是作家的生平大事。


他的痴,落在旁人眼中是难得,黄裳曾说:“历久不衰的钟情,珍惜对方的文字留痕,千方百计地搜寻并张罗印出;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永远不会忘记,值得咀嚼千百遍的温馨记忆永远留在心底。这一切,都在淡淡的言语中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了。”


后来,老年的张充和才为这段感情正式正名:“他人很好,但就是性格很不爽快,不开放,跟我完全不相像,也不相合........”


末了加了一句:"我自始至终都对他没有兴趣,就看见他在那里埋头作诗,你说我能怎么办?”


爱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可长可短。放在人生的长河中,它显得渺小,放在情爱词典里,一辈子都说不完。


在张充和的人生里,也许爱情只是她心中的一方小小天地。


张充和和傅汉思结婚照


 08 


1947年,抗战结束后,她到北大教授书法和昆曲,依然住在自己的三姐家。

在这里,她遇到了一生挚爱傅汉思。


傅汉思是犹太裔,痴迷于中国传统文化,和张充和审美志趣都相合。


两人婚后移居国外,张充和更是将日子过成了水,一点一点归隐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1961年,傅汉思被耶鲁大学东亚系聘请为副教授,张充和也被聘任,教授昆曲、书法课程。


两人还收养了一儿一女,取名傅以元,傅以谟。

 

张充和全家福


张充和打趣自己的婚后生活,就算母亲养育八九个孩子,都没我这么辛苦。


在她给弟弟的信中,写道:


“我做家事,一面唱曲子,而且吊嗓子,不然我哪有工夫唱,每出戏至少也是十五到三十分钟。做细点事便唱细曲子,如《牡丹亭》,若拖地板扫地便唱《刺虎》《断桥》一类曲子。”

在美国,早上她会早早起床,练习书法,直到纸张用尽了或者孩子起床。


 

诗为张充和70岁时所写


因常年练习书法,张充和到老双手依然有力。


张充和被人评价做事像玩,玩了一辈子,没有丧志。 


不忙的时候,她会种蔬菜,收拾庭院,在植物里寄托对故乡的爱恋。



2015年6月,张充和在美国去世,享年102岁。


沈尹默评价她:“她以一个‘退步者’的姿态,逐步走向她的‘无所不能’的造境。”


随着她的离去,民国文化中最优雅精致的一面,也化为了纸张上的意境。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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