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过望的湖南女子张萍正忙着为女儿张罗升学宴,突然间得到一个消息——女儿蒋羽熙跳湘江自杀了。
升学宴变成哀悼会,张萍的内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她很后悔,一年前,为何要逼迫女儿去做那件她不愿意的事情……
“羽熙,你考了多少分呀?查出来没?”张萍看见女儿在电脑前查分数,立即放下还带着水的拖把,满怀期待地跑过来询问。
“没,没,还没查出来……”蒋羽熙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母亲的话。
“我来看看。”张萍熟知女儿的脾性,见她这样,便知道肯定是在撒谎瞒着自己,于是便往电脑前凑了过来,查看分数。
“什么,怎么这么低?你的这个分数比一本线低了二十来分呀!”
“唉,这个分数,按照往年的分数线,上一本,肯定是没希望了,只能上那些个什么学院。”
张萍接二连三的话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蒋羽熙身上,她低下了自己的头。电脑上的分数、妈妈的话,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她的努力,她的梦想。她的心,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今年的题是不是很难?要是题目难,那今年的一本线肯定会比去年低!羽熙,你快告诉妈妈,今年的一本线到底是多少分?你不可能考不上一本的,不可能的。”
张萍显然是难以接受女儿高考失利的结果,不停地追问着,试图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把她从悲伤绝望的边缘拉回来。
蒋羽熙没有回答,脸上露出惊恐的样子,她太清楚自己的高考失利对于妈妈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从小学开始,自己就被母亲寄予着厚望。也许是因为母亲的重视,她的成绩一直都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中考时更是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高中。
升入高中后,自己进入的是全校师资力量最好的重点班。但即便是在高手如云的重点班里,自己也常常能保持住班级前三名。
因为自己成绩优秀,所以妈妈一直都在子女教育方面颇为自满。逢年过节和亲朋好友见面的时候,妈妈总是念叨她的教育经,说自己这样优秀,全靠她从小就教育得好。
毕竟在一众亲戚孩子里,自己的成绩堪称独一份。妈妈的那些亲戚几乎没有一个会读书的孩子,就算考上大学,也不过是个二本。
见蒋羽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张萍忍不住,直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蒋羽熙,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蒋羽熙痛苦地捂着脸,边哭边说:“一本线已经出来了,比去年还高了十多分。”
听罢女儿的话,张萍的心猛地向下沉了下去。
天哪,羽熙她考不上一本了……那自己,这么多年在亲戚面前自吹自擂,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张萍又给了女儿一巴掌:“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好好学习,不要整天玩手机,你究竟听没听妈的话?”
蒋羽熙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隐隐间,似有哭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对于那一天的记忆,张萍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记不清母女俩是怎样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一筷未动,又是怎样饿着肚子熬到了夜幕降临。
她只记得,在那个寂静的夜晚,母女俩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们紧紧包裹。最后,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和女儿好好谈谈,劝她再去复读一年。
“羽熙,妈妈和你好好谈一谈。”张萍把女儿拉进自己的房间里,母女俩坐在床上,互相面对着。
“今天,妈妈打了你,是妈妈的不对。可是,你高考失利,就是犯下弥天大错了。孩子,你爸爸他死得早,就剩下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为了妈妈,你懂点事,再去复读一年吧。”
蒋羽熙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每一次,当蒋羽熙的成绩考差了以后,母亲就会拿她父亲的事儿出来说,可对于蒋羽熙而言,父亲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但她却像山一样,挡在她的面前,让她永远攀不过去。
“你必须复读!”见蒋羽熙迟迟不回答,张萍又开了口,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
“你必须去复读!听到没有?”张萍的语气又加重了,仿佛只要蒋羽熙不答应,她甚至就将不认这个女儿。
“妈,我不想复读。复读真的很累很辛苦,压力更是很大。”蒋羽熙猛地抬起了头,她打算为了自己的命运勇敢地抗争一次。
其实,分数出来后不久,蒋羽熙就收到了好闺蜜发来的消息。她们竟然只相差了一分,也就是说,两人如果填报同一所学校,就很有可能在大学再度成为形影不离的伙伴。
“不行!你必须复读!你高考考出这个分数,已经让我丢尽了脸,你对得起我每天起早贪黑给你做饭送饭吗?让你复读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情就由妈做主了,你接下来就好好看书,等八月份直接去学校报道。”
说完这句话以后,张萍也不再询问女儿的意见,直接拨通了蒋羽熙班主任的电话,询问复读相关的事情。
蒋羽熙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这个决定并非是她的意愿……
她不愿意再听见妈妈的声音,她神情恍惚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看着摆在书桌上的那一沓厚厚的,还未被处理掉的试卷,眼角突然滑下了泪。
蒋羽熙心里清楚,她的妈妈是一个有着“大女子主义”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听从自己的意见,只要是她认为好的,就会擅自决定,至于自己的心情,并不重要……
蒋羽熙其实一点也不愿意回到高中再读一年,她在心底把那所学校视作同集中营一样可怖的地方,她已经厌倦了高中枯燥乏味的生活,可张萍的决定是她无论怎样也不敢违背的。
于是,到了八月中旬,新的一届高三提前开学后,蒋羽熙也只能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到了学校。
令蒋羽熙更为绝望的是,妈妈为了让自己专心学习,决定让她住宿。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蒋羽熙回头往外望了一眼,然后开始了自己艰苦的复读生活……
复读的这段日子里,蒋羽熙每天都像是行尸走肉。她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学习,那些曾经让她充满激情的知识,如今已然变得枯燥无味。
到了晚上,她躺在宿舍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笑容灿烂,对未来充满期待。而现在,她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不知道复读是否有意义。
蒋羽熙的内心剧烈挣扎着,一方面是对高考的恐惧,一方面是对母亲的怨恨。她觉得自己被束缚在现实的枷锁中,那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窒息。
且先不想那些遥远的事情,最令蒋羽熙感到头痛的是,她和新班级的学生格格不入。
由于上一届复读人数不多,甚至连一个班也凑不齐,于是学校便没有成立新的复读班,蒋羽熙只得转入新班级。
新班级的人原本都是蒋羽熙的学弟学妹,自然也都知道她是复读生。
在蒋羽熙的印象里,他们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和我们竞争?能上大学的名额有限,你留下来复读岂不是占了我们的名额?”
蒋羽熙是个内心敏感的女孩,每每想到那些眼神,就更觉得痛苦。越来越大的压力压在她的肩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甚至导致她很难集中注意力听课,学习成绩非但没有提升,反倒下降了不少。
看见女儿的月考成绩一落千丈,张萍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赶来了学校。看着女儿颓靡的样子,张萍愤怒的说:“蒋羽熙,你整天在学校里干什么?莫不是谈恋爱了?学习怎么越来越差?”
湖南蒋羽熙听到母亲连珠炮似的问话,只能低着头不停地抽泣。渐渐地,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蒋羽熙学会了忍耐。
转眼间,夏天又要到了。在蝉鸣声中,蒋羽熙又一次走进了高考考场。
这一次,答题非常顺利,应该比平时的模拟考考得都要好。蒋羽熙心里暗暗想着,但脸上,依旧是愁云密布。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了。果不其然,蒋羽熙的成绩稳稳上了一本线。这一次查分,张萍高兴的不得了,一看见分数,就乐呵地挨个给亲戚朋友打电话,说是要为女儿举办升学宴。
可是,正忙着打电话的张萍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异样的神情。
上了一本线,自己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仍旧苦着一张脸呢?蒋羽熙想不明白。
后来,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蒋羽熙把自己想说的话用笔全都写了下来。写完之后,她感到心情一阵舒畅,像是了结了最后的心愿一样。她走出门,迈着欢快的步子,前去赴死……
等到张萍收到女儿跳江自杀的消息赶过去时,蒋羽熙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她只见到了被打捞上来的女儿的尸体。看见尸体后,张萍当即晕了过去……
当她清醒过来,回到家中,为女儿整理遗物时,发现女儿的桌前赫然摆着一封绝笔信。张萍拆开信,可上面的内容几乎让她崩溃……
“妈妈,您现在高兴吗?我可是上了一本线。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
小的时候写作文,我夸您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妈妈,可现在,我觉得不是。你是一个严厉而固执的妈妈,总是以爱的名义,对我施加无形的压力。
你的很多话就像一团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
你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却觉得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让我一辈子都无法逃脱。
我的内心,早已是一片废墟。
复读的每一天,我都在怀疑我自己的价值,怀疑人生的意义。我的人生已经被妈妈您的期望压得粉碎,我的青春,也被学校里无休止的竞争和压力消耗殆尽。
我时常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在玻璃瓶中的苍蝇,无论怎么飞,都找不到出口……现在,我想,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一个没有压力没有欺凌没有偏见,只有爱的地方。妈妈,我要去那里度过我的余生了,再见!
希望您下辈子别做我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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