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新诗杰出创作成就奖的海男诗歌,就读这十首

文化   2024-10-31 19:01   北京  

海男绘画


  • 隐居

能够蜕尽周身肌肤之痛的人
终于逃亡到她的故乡

在云絮抖落的刹那间,乌云
也带来了震颤;在沸水静寂之后
水瓮也带来了收藏者,噢,我们的生活
仿佛挟裹在一只黑蝙蝠之后

仿效黑蝙蝠的翅膀吧,它的扇动
带来了漆黑的夜色,带来了水的清澈
像一只黑蝙蝠隐居在深不可测的地理位置中
一动不动地,或者扇动起周身的黑色火焰

就这样,我离开了世人的诽谤
离开了你的视线。我偏离开常人的轨道
脱离开了热闹喧露中的浮尘
如果我蜕变成一只黑蝙蝠,就一定会葬身于夜晚


  • 尘埃中的诗学

去看豌豆看花,被那紫薇色系迷惑
尤其是在阳光下,会遗忘失恋的时间
春光明媚的阳光,平息了所有战争硝烟
其实,自我出生后,就再没有子弹飞来
我说的战争,是两性的,诗与现实的
阴郁与光明的。尘埃中生长着诗学
这面山地有数不尽的豌豆花,自我
在阳光下被所有的人事遗忘
是幸福的事。今天,不知道方园外
发生的事。只要在尘埃中看见诗学
仿佛我的父亲重又轮回而来
母亲撑着手杖仿佛在想念春天的桃花

消失的朋友就像搭上宇宙飞船
尘封的记忆系着信笺乘着风筝飘逝


  • 我能织网吗

我能织网吗?像黑蜘蛛,夜里是看不见
蜘蛛轨迹的,它们有深沉的隐藏力
像刀锋隐形于生活的另一面
在我们不使用锋芒时,它避开了视觉
在抽屉或某个角落。黑色的蜘蛛
是我喜欢的,如果在房间里猛然间
看见一只大蜘蛛,我并不惊慌失措
民间有种说法,蜘蛛是来织网的
是来送人间焰火的。蜘蛛暗示的
是我们正在等待的梦想吗?在院子里
我看见那只蜘蛛在柿子树上织网
它从树上下来喝水时,我恰好

在水缸边,蜘蛛沿水缸边缘吮吸
它又回树上去织网了吧,虚无真好


  • 论距离产生美的关系

当酒杯被手举起来,手知道杯子里有酒
一杯酒和另一杯酒,要产生碰撞
这是形而上学的轨迹,犹如我们梦见了
自己,穿上了羽翼:栖息地还是梦乡
在一场赴约路上,要去举杯的地方
主人早已在自己的农庄往松木桌铺好
台布,准备好了指头看月光的草地
还煮好了醒酒的香草汤水。这场夜宴
值得人踏着漫天飞舞的尘屑而去
宴席上有许多未曾谋面者早已从小路
抵达。当酒杯来到你手上,夕阳红透了
天际线。农庄的女主人迎接着朋友
撩开面纱,旅途明媚,想见的人是谁

在人群中你认出了谁?酒杯散发的
味道,迎向人群和天空下的哪一种美学


  • 语言是什么

语言背后是什么?熔炼铁铜的地方
看见那些火花喷溅,还有滚烫的钢水
是冰川和寒冷,是春秋之色
我预测今天的语言会有升降机的变化

语言是什么?是来自炼铁炉中的声音
是白雪堆集时在静穆中传来的声音
是麦子成熟了在田野上召唤镰刀的声音
是从水泥钢筋大厦中墙壁中传来的声音
每个物体都有身前身后的背景
此刻,我送走了凋零中水仙花的声音
我迎来了穿上新鞋留下的脚步声
我听见写作者沉默无语中抵达的声音

我看见自己比以往更好的在生活
就像洗干净拖把立在太阳的枝杆下面
我晒着太阳想着语言到底是什么
阳光从头顶慢慢的将我沁透又移动开去

海男绘画


  • 我的心脏四周密布着线路

我的心脏周围有密集的印迹,它们通过
向上眺望中的那只黑麋鹿,够到了我下颚中的弯曲
善变的星期五已经过去。血,不会比过去更幽暗
麦秸堆集得更高,我就会在柔软中陷下去
陷下去。下到最底部时,一棵栗子闪开了
我要眺望到你的衣领,你领地上独有的天下
你将那枚坚硬的栗子弹出,你结束了一段旅途
是的。从大旱的麦田里走出来,我要你
给我弹段钢琴曲,我想在琴曲中遇上雨季
或者遇上乡间的孩子。我想用这些发自内心的印迹
使我的心脏拥有足够的证据,像铁轨延伸出锈色,
也可以延伸出桔色和肉桂的味道

噢,大米来之不易。我心脏周围绵延的水墨色
来之不易。对你的爱来之不易。土豆的精神来之不易
忘却与永恒来之不易。从我心脏外绵延出去的道路来之不易
仰望星空时的心境来之不易。美来之不易


  • 床榻

床榻的存在是为了让一个人在黑暗中
找到躺下的位置。就像舌尖要找到味蕾
蚂蚁要沿着风暴回到自己的土穴
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因命运的变幻
移动着床榻的方向,同时也要适宜陌生房间里的温度
床榻无论在旅馆还是家宅里出现
都是为了迎接一个人疲惫的身体
当人躺在床榻上时,正午已消失,黄昏已逝去
秘密中有降临的伴侣。床榻上有枕头被褥
千百年过去了,床榻上依然有身体的气息
在这个无法蜕变的现场,你躺下时身体是如此安详
眼睛盯着天顶,想象中那是一座圆穹

床榻上的某根头发,可以检验你的生命来自何处
基于床榻造梦的空间,所以你每夜都视床榻为天堂的摇篮


  • 年轻或衰老的两种时间

要想够到云,先要够到果园中的苹果树
还要品尝那些未成熟的涩,它们在你洁白的牙齿中
被咀嚼出声,那是清脆的咀嚼声,要想够到云端上
天鹅般的白,首先要穿白褶裙,要练习音韵
还要练习将细长的手臂交织在身前身后
年轻意味着你要踮起脚尖,从迷雾中看到敞开的窗户
衰老者没有同一种姿态,但有一点是相似的
他们开始失忆,对于逝去的时间开始模糊
如果你陪同衰老者回到从前,是要重返故园
哪怕故园中跳动着一只青蛙,衰老者也能找到水池
衰老就是让一双年轻时代像弹簧般跃起又落下的脚
逐日地放慢脚步。而在另一端,年轻者已变成了一只羚羊

年轻或衰老的两种时间,前者是疾飞自由的一只羚羊
后者是缓慢的一只乌龟,沿着沙滩想回到辽阔的海洋


  • 当我们不再谈论一条河流的去向

当我们不再谈论一条河流的去向
我们已经偏离开了一条河流的位置
湍流离开了耳朵,蓝花色的礁石不见踪迹
喝着一杯不放塘块的咖啡
这是北回归线途经的一座县城
它更像是一座旧城堡,出产的大米
是深紫红色,蕉糖是黑色的
当我们不再谈论一条河流的去向
三分钟之前的仙境消失
已随那条柔软而骄傲的河流焕散
剩下的是去拜谒北回归线中途经的县境
它出产的大米是深紫色的
就像它的前世古堡中女王的战袍的颜色
它出产的蔗糖是黑色的
品尝它的甜,仿佛是熔浆沁入了舌尖
当我们不再谈论一条河流的去向
只因为我们途经了一座失去的城堡
无论是深紫色的大米
还是一块块黑色的蔗糖
都是我们旅途中另一条传说中的大河
好吧!总算有了交待
此刻,置身于这座古老的城堡
才发现,我们的在场将意味着我们的消失


  • 要怎样才算热爱这个时代

要怎样才算热爱这个时代
先是给闹钟上了发条,这说明我愿意
就此在栅栏中,像羊一样蜷缩
像风一样进屋,无影无形
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人
先是回到脱离母胎的那片盆水中去
水洗干净了我肉身上的胎血,水给了我
尘土。我见到了蝴蝶在我头顶上飞




作者简介:作家,诗人,画家。毕业于鲁迅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文艺理论研究生班。著有跨文本写作集、长篇小说集、散文集、诗歌集九十多部。1987年,完成系列长诗《女人》,至上世纪末,出版过诗集三种,《风琴与女人》(1992)、《虚构的玫瑰》(1995)和《是什么在背后》(1997)。有多部作品已被翻译成册,远渡海内外。曾获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殊荣奖、中国女性文学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现居云南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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