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马盈
如果人能快乐地归去，死亡就不能杀人，反而是人杀死了死亡。 ——林清玄
夕阳西下，夜幕一点点降临，肿瘤科病房格外安静。今晚我值班，白天身患白血病的李大哥再次住院，每次住院血小板都会报危机值，只能靠输注血小板和药物来维持生命。李大哥是一位中年男性，这个年纪本该是家庭的顶梁柱，撑起家里的一片天，但被疾病缠身，别人触手可及的幸福对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这次入院是李大哥的母亲陪着过来的，大姨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愁苦和沧桑。今日检查的血液结果也是不尽人意，遵医嘱要给予输血，但血库B型血暂时告急，意味着李大哥需要等待。此时我正在护士站工作，大姨颤巍巍地向我走来，眼里盛满了泪水对我说：“闺女，抽我的血先给俺儿输上行不行”。我急忙站起来对着大姨解释：“大姨，这样是不行的，您年龄太大了，不适合给李大哥献血。大姨您先别着急，耐心等等，我们已经和血库那边联系，说明了李大哥的情况，如果有血液会及时发过来的。”大姨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失望地回到了病房。我跟随大姨的脚步走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李大哥眼里少了光彩，周身布满了散在的青紫色的出血点，嘴唇面色病态的苍白：“我又要打针了，血小板低，全身乏力。”李大哥的语气里满含失望。“天天打针，打了血小板也升不上去，你看看我身上，这一片片的瘀青，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护士，我不想治了，这样活着太痛苦了，真的很累。”大哥这段话语气淡漠，整个人毫无生机。站在身边的母亲抹着眼泪。我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向李大哥又走近了一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李大哥，你想得过于悲观了。那你能用一个词语描述一下现在的心情吗？”“绝望，太绝望了，病了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我已经坚持了五年了，这个病就像个‘魔鬼’一样，每分每秒都在折磨我。家里的所有积蓄为了给我治病都花光了，去了不少的大医院结果都一样，我的两个孩子还在上学，父母年纪也大了，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的病发展到了什么阶段，我心里清楚，已经治不好了。”话说完，李大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滴落在枕头上。我的眼睛泛酸，问：“李大哥，那是什么让您坚持了这五年呢？”李大哥嘴角微微扬起：“是我的孩子啊，是他们的懂事、可爱，一直鼓励着我，给我信心。我不想让他们没了爸爸，还有母亲和妻子，我舍不得，我想多陪陪他们。”我接着李大哥的话往下说：“对啊，对于他们来说，你是他们的全部，有你才是完整的家。人活着就有希望，如果你离开了，他们怎么办？疾病给你带来痛苦，但是永远夺不走爱，母亲、妻子、孩子都能感受到你的爱，世间最苦：晚年丧子、中年丧夫、幼年丧子，你多陪伴他们一天，就是幸福，你在家就在呀。”
也许是我的话起到了作用，李大哥眼睛里升起了少许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些许的生机：“你说得对，为了孩子，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该想的那么消极，我会积极配合治疗。”
经过几天的治疗，再次给予复查血液，李大哥的血小板接近正常，医生查房时告知今日可以出院了，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大哥精神也好了很多。办理完出院手续，对我说“感谢你，马护士，你的一番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给了我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希望。”“是你自己心里有希望，有牵挂，才能重拾起对生活的信心。出院后，你一定要继续遵守医嘱，进食一些柔软的食物，减少活动，避免碰撞，多卧床休息……。”我详细地向李大哥交代出院注意事项。李大哥高兴地点头说：“我会的，真的谢谢你们，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痛苦多艰难，我都会坚持下去。”
向死而生，只有当人无限接近死亡，才能真切体会生的意义。对于李大哥来说，虽然已预知到远行的未来，但只要想到身边的挚爱，也会努力地活下去。万家灯火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家被乌云遮挡，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在和病魔抗争。人类无法预知未来，但只要聚焦当下的幸福，生命终无遗憾。
指导老师：张蒙蒙
作者简介：
马盈：肿瘤科二病区护师，科室静疗联络员。
人生信条：用真诚的心，去善待痛苦中的病人。
本期责任编辑：刘慧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