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家里北房、东房和南房，各有一面土炕。南屋是爷爷奶奶住的，东屋是父母和五个子女住的，北屋盖的迟些。在农村，普遍家里孩子多，八九口人之家也是常见的，我家就是九口之家。乡下居住条件差，不像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可以互不影响。那时候，父母和孩子们挤在一条土炕上，平平常常，不足为怪。我家也不例外。我从上学开始，到外出读书放假回来，一直都是与父母睡在一个炕头。哥哥姐姐弟弟和我一样，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住土炕，冬天还好，人多，挤在一起睡，会很暖和。到了夏天，就不行。不像现在，房间里安装上空调，开起来，十分凉爽。那时候，农村条件就是那样简陋，不要说空调，连电扇也没有，只有蒲扇。为了解决炎热的问题，把一个晚上的时间分成前半夜和后半夜。前半夜，睡在院子里，后半夜，睡在屋里面。
黄昏，母亲将院子里洒过一遍凉水，地扫的干干净净。一家人简单吃过晚饭后，母亲会把两页席子铺在院子中间，然后招呼我们从土炕抱下枕头来，放在席子上。大家洗漱完毕，就过来在席子上躺下来休息。母亲多数时候，不能睡觉，把纺车放在席边，借着月光，还要纺线。夏天蚊子多，每个人手拿扇子，一边摇扇子驱蚊，一边数天上的星星。睡在席子上真的很凉爽，很惬意。奶奶年龄大了，腰腿疼，她总是喜欢坐在一把小木椅子上，缓缓摇着一把大蒲扇，在一旁看着我们睡，有时候也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那时，除了蚊子，还有跳蚤。蚊子在院子里飞，而跳蚤在屋子里，在土炕上。跳蚤的生存，与土炕有很大关系。现在不用说城市，就是农村，因为原生态的土炕消失了，所以跳蚤就没有了。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有土炕，所以到夏天，跳蚤就多。跳蚤，就是会跳的小生物。因为会跳，所以捉起来不容易。白天的时候，它藏在墙缝隙，褥子下面，晚上就出来咬人，吸人血，让人身体红肿瘙痒难受。蚊子，可以用扇子驱赶，可以用艾草熏。跳蚤怎么办？这个时候，就用到小喷雾器。
小喷雾器，经常是父亲和母亲使用，哥哥偶尔也用。母亲是做家务最勤快的人，也是最辛苦的人。每天晚上，几乎都是母亲在院子里铺凉席，做好之后，我们都过来睡在上面乘凉。母亲等到一切安顿好之后，这才开始拿起小喷雾器，给绿色的容器里加上药液，拧紧盖子。到我们住的东屋和爷爷奶奶住的南屋，在炕头上角角落落，细细地喷洒一遍。刚刚喷洒过药液，关闭门窗等候一阵子，很晚才能打开窗户，放走药味。等到后半夜，院子里潮气上来时，睡在席子上的家人，这才被叫醒，迷迷糊糊地抱着枕头，转到屋里睡。因为撒过了药，会熏死跳蚤。大家安安然然，可以一直睡到天亮。
我跟在母亲后面，看她喷药。母亲在炕上，我在下面。小喷雾器在母亲手里，一推一拉，轻轻松松，就把药液喷出去了。小喷雾器在母亲的手里，像玩一样，发出“嗤嗤”的响声，好听又好玩。这只是开头，后来，随着药味的扩散，就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我坚持不了一会儿，就跑出去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好奇小喷雾器，它在母亲手里那么轻松自如，很吸引我。
有一次，我跟着母亲，又来喷药。我问母亲，这个小喷雾器好用？母亲笑着说，好用，怎么你也想试试吗？我点点头，想试试。我爬上炕头，从母亲手里接过喷雾器，学着母亲的样子，一前一后，开始喷药。喷了几下，感觉并不是那么轻松，而且不小心，还会让药液溅到自己身上。而且一股药味，向我熏来。母亲看我不太会用，就接过喷雾器，让我赶快到院子里去，别闻药味了。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小喷雾器并不是好玩的，它是一种喷药的工具，父母亲真是辛苦了。
那时候，我并没有见母亲带过口罩，家里似乎也没有口罩。母亲每一次喷药，都没有防护。可是，为了消灭跳蚤，就只能喷药。所以，到了夏天，屋子里炕上，后半夜睡觉的时候，总是能闻见一股细细的药味。我们兄妹五个都记得这样的味道，就是在这样的味道中，一个个成长起来的。
那时候，药液都是农药兑上水以后使用的。记得是1059农药，还有敌百虫之类。农药是用来对付农田里的害虫的，也借用来对付家里的跳蚤。那时候，并没有适合专门的跳蚤药液，是农家人自己想出来的土方法。而小喷雾器，则是在街上供销社买来的。母亲每次用完之后，都将喷雾器专门放在一个地方，并且常常告诫我们兄妹几个，不要动它，里面有药液。
作 者 简 介
长按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