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名字来源于一间卧室,是一间真正的卧室。一开始它从艺术的起点出发,基于影展的形式,和不同的朋友们一起产生对话和互动。这是一种即时的社会行动。
一段时间内,我们逐渐成长为一个“更加独立”的影展。不断学习与实践,我们还没有消亡。过去三年,我们举办了两届附近映像季,办过无数次小活动 “裂”,特别展映和对话交流也进行了很多次。比如今年特别策划了“平地起瀑布”,放了对我们而言特别重要的几部作品。
在附近三周年的时候,我们邀请了一些附近的好朋友,曾经的放映对象和交流对象,请他们来谈谈附近,谈谈独立电影,谈谈周围的一切。因为此刻,或许是最需要被记录的。我们很激动地发出邀约,也忐忑地面对这些评价。
未来附近可能不会再扩大规模和改变模式,但内容不会变少,或许不单纯于电影本身,我们会在有能力的范围内,做自己的事情,无关于别人。这些评价对于我们未来的工作,是一种幻想,需要在艰难的时期保持幻想,幻想会把困难打败。
附近在消亡。
章明
导演、编剧
代表作品:《热汤》、《冥王星时刻》、《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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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还有独立电影吗?可能独立电影的某些功能被抖音快手和短视频蚕食掉了;我们寄希望于主流院线能看到一点隐含独立精神的电影,这相当于登陆火星,机会概率的成本会大到消灭其机会本身;我们也不能在几乎任何场合心安理得地观看独立电影,那些独立电影的影展和放映会99%都被消失了,我说的是真正的“独立”电影。所以,那些还在拍摄或支撑或只是围观“独立”电影的家伙们,是值得尊重的一小撮人。
徐若涛
视觉艺术家、电影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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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在消亡是一个在朋友圈转发中,经常看见的名字。正而八经迎来了它三周年的生日。这个名字太常见以至于人人常常提起,但影展,但广州。关键词逐渐成长为目前中国最具辨识度的独立影展。
附近在消亡?或许是的吧。
艾英有一次发给我一张图片,当时广州正在下雨,因为屋子里坐满了观众,还有几个人只能站在窗外,不知道为什么白T恤哥们摘下口罩按在脖子上?室内放映的是我2009年拍的第一部长片《反刍》。
这三年我们应对隔离的方式是百度云和zoom会议,独立电影的线下放映挺是例外,放映不在现场总是个遗憾。如果在现场,我会在门口抽烟的时候悄悄观察白T恤哥们,难道他要在这里站120分钟,看完这部粗糙的影片?也许我会给他一支烟,拽他到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单独聊聊拍《反刍》的趣事,无法在更多人面前聊的内容。这让我想到豆瓣,上一个批评我的观众说她在放映现场还抽过我的烟!这挺有意思的。
国内三个电影节没有了之后,作品制作完成后的去处成了问题。但在我看到这张照片后突然不觉得虚无。我想不管是如何标榜自己的导演,在他的内心都在期待那个理想观众。对我来说,可能就是这个白T恤。
“附近”正逐渐变成一种最容易接受的形式,关注的只是影像本身,拥有热情,未来可期。
高一天
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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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是一个情绪浓度很强的组织,在广州以松散的方式存在着,很难想象在煲着汤的城市里这些朋友们如何行事,似乎在一种瘫软但又强硬的模糊地带里,一定要说点什么,所有的创作,策展意识,大概都是从要说点什么这个时刻开启,电影是一种通路,结社是一种通路,放映聚集也是一种通路,总之,通过各种各样的行动,在不断展示“独立”的价值。
开始时,他们不服训教,行事乖张不计后果,愤世嫉俗陷于自我沉溺,但3年坚持,胜在依然如此,抵抗“消亡”似乎变成更明确的行动指南,也解构了大部分在意义层面的犹豫和徘徊,在关于电影的阐释世界里,作为一个基础单元顽固的嵌入南方地缘中,维持着“附近”这个松散的社区意识,行动是重要的,就像书写、呐喊、观察、检票、按动快门、骂人、喝酒一样,也许会迎来越来越丰富的“独立”,展露更有魅力的性格。
张大卫
独立导演、演员
在拍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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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隐藏自我或不了解自我时,便会感到孤独,解决之道不在于建立更多肤浅的联系,而在于成为真实的自己。
但没有人是一座孤岛,附近也没有消亡,我们呼吸的空气是共享的,身体的能量也在互相交换。他人就像是我们身边的水流,而只有水流静止的时候,我们才能照见自己。电影也像一面镜子,做电影为的是聚集一伙人共同成长,互相磨合,了解彼此的秉性,共同携手。
通过附近过去三年的放映,我们从这些作品中得到了更多的触点,未来几年要继续寄希望于民间放映。而且在当前环境对人的制约下,很多继续进行创作的人会去降低拍摄的成本,拍摄方式也会越来越自由,大家都可以拍,作者能和观众直接进行面对面交流,相信未来的电影形式会更自由。
庆祝附近三周年,希望能一路一起走下去。
肖博
CathayPlay.com主理人、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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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映像季”三周年了,不容易。
在影迷群里,经常会看到有人问xxx电影在哪里看,得到的回复往往是在中国大陆上不了院线。田壮壮的一篇访谈引发众多自媒体拉片单:“消失的电影”。2020年1月中国独立影像展正式宣布无限期停办,曾经的三大独立影展消失在疫情到来的前夜。平遥PIFF,西宁FIRST和杭州IDF在各种议论之下似乎有成为另三大独立影展的样子。中秋前后在李睿珺导演的《隐入尘烟》票房过亿后,杨荔纳导演的《妈妈!》票房也突破了5000万,之前票房过亿的作者电影应该还是18年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魏丹成为继蒋能杰之后的又一“网盘”导演,两位都说是无奈之举。王久良导演提到:“有人说纪录片不赚钱,我认为就是一个谬误”。
独立电影,“无相”,既然“无”,如何会“消亡”。
黎忘年
音乐人、明天的盐主唱
🎙️:
脸
受到附近邀请,想我谈谈影像。我在想音乐和影像是有关联的,但也可能完全没有。我住在郊区,郊区有一个破商场,商场的天井下经常搞夜市,打枪套圈什么的,还有一片台球桌。这里没人戴口罩。
一次和楼主(我们吉他手)在那里打台球,聊起口罩和脸。可能一代小孩子出门看到的都是口罩,拍影像的人再想随手拍拍人来人往,也是一片口罩。
城市的路上随便走走,就能遇到吼多好靓或吼有意思的脸庞,但这只是记忆了,我正在淡忘那感觉。她就站在玻璃窗的另一边,一瞬间我看见了她的脸。
记得大家刚戴口罩时,因为这张面具我更敢于注视擦肩而过的眼神。但这新鲜感早已过去,我现在怀念大家素面或妆面朝天的日子。王菲唱呼吸是你的脸,你每一脸是我一年。我tm还有多少个一年?
张海律
旅行家、途中兼参加电影节和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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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源于学者之口的“附近在消失”,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的暗号,并且几乎同时的,有了这么个高度不确定性的“附近在消亡”独立影展。我受邀请参加第二届的评委,看了巨多文件夹里的MP4。你不确定能否选出来一个够标准的短片,也不知道能不能选出来真正那些优秀的年轻人。这个都不重要。
不确定性,当然也是这些年无奈的常态。
不确定中,一方面,我们期待并习惯着把观看独立电影当成开盲盒;另一方面,不确定的活动实在太多,加之全面在线了的放映、交流和直播,我们发现一个严峻现实,观众不够用了。豆邮和微博上,开始会有求人看片的网盘导演;一场敝帚自珍的观影活动,常常门可罗雀。在电影院没啥风景的现实情境下,却又是影像多样化、碎片化看不过来的真切现实。
至于附近在哪?我认为,人在哪,附近就在哪。我享受并感谢着这个由科技承载的时代。一张机票,就能让我把远方变成附近,而且是不用烦心邻里间鸡毛蒜皮破事的“附近”。我进一步期待着,通过真正被生物仿真科技加持的元宇宙世纪真的到来,彻底消弭附近和远方的距离。至于影像的远近?我不知道也不去想。
刘圣雨
诨名沙皮狗
综合媒体创作者、明德影像主理人、独立出版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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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挺感谢附近影像,让很多本无法在大银幕上看到的片,得到它们应有的对待,既成全了创作者,也成全了观众。许多人通过这个窗口,依然看到了当代中国电影鲜活的生命,让所有对影院失望的朋友重新燃起希望。所谓生命,只会被技术问题掩盖,不会被杀死,等到它有合适的土壤,终有破土的一天。
项飙重拾附近这个概念,竟获得了许多人的共鸣,想必这也是呼应了当下许多实际的生存境况,把握到了一种时代精神。附近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本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如今竟也变得稀缺了。
附近不是单数,而是复数,附近是那些交叠的默默无闻者。要我说,附近影像季还有许多可能,比如从三年来默默形成的“一”裂为“多”,四处施肥,归于真正的“附近”。这或许才是当下有效的行动策略。
希望附近能继续保持行动,保持呼吸。
杨明明
导演、编剧、摄影师
代表作品:《女导演》《柔情史》
🎙️:
2020年的时候,《女导演》有过去附近放映。这个片子是过去了多少年了,那会儿可真是有应有尽有挥洒不完的青春,有点意思。
附近像一个制冷、狭小、安静的地方性的影展,它在广州,也有着潮湿的感觉。
附近游击得不像一个真的影展,但它的观众总能找到他们。我最近的感受,疫情时代,谁能做到真实又独立,工作又创造,同时还能拥有悠闲的时光?答案是:一个小剧组。or。
张绿
诗人
🎙️:
影展是一场年轻的大聚会,因“影像”而产生无数连接与故事。独立影展有着不可避免的社交属性,以及更深刻人与关系的变奏。尤其在后疫情的时代下,更突出了“线下”与“聚合”的必要性。
除了影院下沉仪式感的模式与最佳的视听体验外,更重要的就是“交流”。影展便创造了这样的机会,组织方,创作者,影迷观众,大家面对面聊天都是朋友。日常疲态下社会语言的空白,会随着影像有逐渐破裂之口。空白背后的问题明显。
网络社交很大的程度导致了现实社交中的“不自然”,在年轻的群体中,二元分化为社恐与社交牛逼症。一个影展提供了明确的“破点”,因为一致的兴趣和热爱而打开交流是具有延续性的。用具体创造“浅聊”,幸运或者到位的话,那么也可以“深交”。
因为做独立影展的原因,全国各地交了很多朋友,大家都谈论“影像”这事,在新的环境里也多了“一起搞点有意思的东西”的可能性。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珍惜在某个时刻因为“影像”而见的一面。再以个体为单位去创作与行动,甚至去身体力行地创造新的连接。聚合以分散而点燃未知,独立以众人觉醒而明确形状。
欧飞鸿
本广大画廊馆长
主要居住在广州、闲散创作
🎙️:
我有一个体会,国内近几年最有活力的文化活动不是艺术展览、电影节、音乐节这类,而是艺术书展还有民间放映,国内的院线放映从来都是怪胎、异型,甚至连美术馆的放映都变难了,但是全国各地有无数闪烁的大小放映团体。
未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方式是导演or组织方自发形成一种宣发模式,这可能是独立影片完全不会消失的方式。官方在严压生产传播权,资本在幻想搞火网大,殊不知民间自主放映早已经遍地开花,人们变着花样聚集观看在各种渠道搞到的影像。“附近影展”就是这样的积极组织者,在过去三年窜放了各种影像,期待它能继续走到更多人附近。三周年快乐!
赵蕴懿
VJ、短片《一些风景》导演
🎙️:
去年受艾英邀请在西安的某次附近短片小集里放映了我的毕设短片《一些风景》,虽然人没有去到现场,但是非常开心。很喜欢看到观众的评论,不管是骂的还是表达支持的。
独立电影像一场游戏一场梦。自己做梦,还有人陪你一起做,真是很难得。
话虽如此,现在的我越来越不想拍电影了,因为我没有力气了,而力气很重要。
曾经会有很多异想天开:比如想拍社会主义世界平民杀手,想拍古人生活的直接电影式的伪纪录片。
拍没有男人的电影,全是女性角色,只有女性工作人员的电影。
拍去中心化的电影,不知道有没有人搞过这种实验,所有的决定都搞民主投票或者按工种自决。这种有可能吗?成片又会奇特或烂到什么地步?我也想知道。
总之,我统统都感兴趣,但如果有一个更有力气的人去拍,我可能会更开心。人总是轻而易举地将希望的重负推卸给他人,可能是因为现实喘不过气。
虽然我现在依然在写故事,写那种希望看过的人能感受到力气的故事。
力气很重要,我希望它有朝一日能回到我们自己的手里,做一些真诚的表达,拍一些动荡的电影,在巷子口搭起银幕,附近刚放学的小学生们和大爷大妈们都来围观,交口称赞。或者把大地都掀翻。
艾英
艺术家、策展人、影像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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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附近作为市场的二级黑市,发挥了广州南部地区,我认为还不错的补充作用。给现在比较年轻的观众提供了一种观看当代独立影像的视角。我们努力拉来各种片子,探讨和参与,为得是让大家,重新拥有不同于网络污糟的发声,思考环境。
放电影也是一种反抗发声。
前段时间看大家的评价,在现在的环境里,做一件事总会有些不可想象的困难。所以现在我想,越随意的工作形式,或许越直接。三年了,在老掉牙的字眼里,附近不停变化,也是我在摸索生活方式的一种状态。
我个人感觉,附近未来还是应该在南方,南方精神打动着我,仿佛带着热量。
附近影像季第三届还没有开始办,我对技术原因不再感到自我生气,更多是在想,有没有新的办法……哈哈哈先今日愉快!喝一杯!
刘汪洋
附近影像季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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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在河流里举起刻录时代的枝叉,努力在漩涡中立足而不沉沦,但不因反感而选择站在岸边,在汇入大海消亡之前,沾染的泥土和水珠以及本身带有的棱角、粗糙或光滑的质地在空中宣誓着存在的价值并期盼着回应,揭开疼痛并渴求对话。他们终将回到水中,并激起刹那的梦幻泡影。传播让影像的价值得以延续,附近映像季三周年,感谢创作者和片方的信任,各合作方、场地方的支持和观众的期许。期待附近未来认真的“苟活”。
附近在消亡
延展到艺术群体,和项目的一个集合体,试图产生一些有意义的对话,让世界不在那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