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一整个月,我都深感疲惫,毫无阅读、写东西的兴趣。一坐下来审稿,我就眼皮耷拉、精神委顿,审稿亦毫无效率可言。似乎我需要来一场肆意的冬眠,以便来年春天能够彻底醒来。
当然,这可能和我10月审的稿子有关,因为都是非常需要聚精会神的书稿。
而一本抄袭的游记,成了我对审稿丧失热情的导火线。自我2021年底退出职场(近7年全职编辑生涯)、开启自由编辑生涯起,我其实没接到过篇篇抄袭的书稿,因为我并不是每本书稿都来者不拒,我会有所选择——先看看书稿样章的质量(我知道教育、国学、传记是抄袭或伪原创的三大重灾区),再来慎重地决定审稿与否。而距上一次我审到整本抄袭的书稿,已经是2017年的事了:那是一套才女作家的传记系列,作者甚至抄袭了白落梅的一些段落,然后刻意打乱词句、段落的顺序,把正确的词替换成全然不搭的词,这就导致了作者的每一句话都“病”入膏肓。但作者毕竟还是花了心思的,她至少有在思考要怎么做才能不让抄袭的事情不至于太容易被人发现,不过结果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我10月碰到的这位游记作者,他就笨拙、无畏得多,他每篇游记都是东抄两段、西抄三段,皆是原原本本地抄了七八年前乃至十几年前的文章……游记部分是这样,花草部分亦然,比如写梧桐树,我随便查了几句,又是一查一个准(如图,这篇已从书稿中整篇删除,因此选这篇为例)。
我痛苦了很久,因为我的良知和初心让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在写作之前,我们应当先把作者与裁缝区分清楚:作者要确保自己产出的文字的原创性,并守住这一底线,丝毫逾越不得;一旦逾越了、抄袭了,尝到了捷径(歧途)的甜头,这些人是会为了眼前唾手可得的名利而抄袭成瘾的,他们压根儿算不上作者,顶多是个裁缝。
当然,让我痛苦的原因有二:其一,这本书稿我直到审了一半,才发现作者抄袭(我是查了一个生僻的祠堂名,这才查到的,然后举一反三,一查一个准),此时的我已进退维谷;其二,这本书稿的作者已仙逝(他生前出过两本滞销书),作者的子女、业内朋友都在不遗余力地为这本书的顺利出版保驾护航,说直白些,这是一本关系户稿,也没有退稿的可能。虽然这本书稿的排版不到200页,但是我还是痛苦了近两周,尽可能地把涉及抄袭的部分删除、润色乃至重写(如图,我与责编老师的部分对话,责编老师其他处理内容均已隐去)。
我自己作为图书行业的当事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烂稿当道,使劣币驱逐良币,成为真实存在着的行业现象。越来越多的图书编辑——为了守住自己的热爱,为了不让自己的热爱被烂稿给消磨殆尽(至少我本人在全职编辑时期送走过十几个转行的同事)——选择了离开这一行业。我自己退出职场的初衷亦是如此。这段时间,我在想:如果自由要以匍匐于烂稿的荆棘丛莽中为代价,那我选择放弃,并另辟蹊径。是的,因为热爱,所以离开。
作者已仙逝,我亦无力责难他,我只为浪费自己的生命于抄袭之作中而哭泣。这本书稿审完之后,我已休息了整整一周,因为我实在无力接着审下一本书稿(即便是质量很好的稿子),我至少需要缓缓、放空一段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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