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式转移”到“注意力转移”:叙事 vs 第一性原理

文摘   金融财经   2022-10-21 12:26   中国香港  

Street art on a Buenos Aires building

昨天被“AIGC”(AI Generated Content)刷了一天屏,深夜有感,就做了张小图片发了下感慨。

没想到随手做的小图片很快就变成了meme,比《文理》那几个“第一性原理”大筐快多了。不禁感叹VC这个领域的“板块轮动”真是比风车还快,也没有什么“赛道”和“范式转移”,似乎只有“注意力转移。

于是想起自己的”古早理论“——”叙事机器“(narrative machine),和“四个叙事公式”:

  • 注意力低 + 情绪正面 = 潜在机会

  • 注意力高但分散 + 情绪正面= 谨慎看多

  • 注意力高但分散 + 情绪负面= 谨慎看空

  • 注意力高且集中 + 情绪负面= 崩溃

  • 注意力高且集中 + 情绪高涨= 泡沫


这本来是二级市场上的游戏,现在的一级市场似乎也完全适用,深得其精髓。把文中“金融市场”替换成“VC”、“创投”、”一级市场“毫无违和感。时隔三年,唯一升级的感悟是“第一性原理”和“底层逻辑”的重要性,也是自己和《文理两开花》当下努力的方向。

今天把文章再和大家分享:



一天,有一条毛毛虫君,在叶梗上奋力爬,刚爬上叶稍,摔下,又爬,又滚下,再爬……

您会想到什么?

我会想到西西弗,古希腊神话中那位一辈子重复"推石上山、石滾下山、再推上山"的神仙。啊,原来世间万物,贱如毛虫,也有死磕精神。

而事实呢?毛虫君大概率沾染上了偏侧蛇虫草菌。真菌蚀入它的脑神经,钻进五脏六腑,牵引着它离开自己的巢穴,爬上树梢,不停重复西西弗运动。就像僵尸。

偏侧蛇虫草菌,也在我的脑子里。因为我按自己的三观解释了所见,赋予给毛虫君伟大的意义。我看自己想看的,理解自己想理解的。此款真菌无处不在,在所有人的大脑里,作用于所有人各自行动,也生成了这个万花筒一样的世界。

在金融业界,这条偏侧蛇虫草菌,就是故事(Narratives)。

金融市场上每一个“idea”外面,都包裹着一个故事。故事会随时间而改变,出生,存在,然后死去。但是如果“idea”够强大,会一直穿越故事的生命周期,然后找到一个新的故事,钻进它的身体,继续重生。

这就是为什么在金融世界里,“始于创新,崩于滥用”的剧情总会循环出现。新的“idea”总会出现,改变世界,然后凯撒的归给凯撒,上帝的归上帝。“庞贝册为我封地时,庞贝已是废墟”:这就是故事(narratives)的命运。

当然,金融肯定不是讲一个故事那么简单,宏观分析也不是持证就能上岗的活儿。在这座大山面前,我既不硬核也不能算是专家。但我喜欢文史哲,年龄越大,越觉得用文史哲来解释金融才更清楚。

金融世界里最多的故事就是“荒谬”。加缪老师有分教,荒谬?那是因为人对这个世界还有所期望。人感性,欲望多,而世界是冰冰的客观存在,没任何满足您欲望的意思。于是人和世界之间有了不和谐,有了对立,就有了荒谬。

这个时候如果向文史哲求救,大概率能找到解。因为在这里,您能看到"人":人的情绪,人的荒诞,人的大举动小动作。这里有世界最本质的规律。用人文社科来解读金融故事,分工如下:“文”负责把故事讲出来;“哲”帮您分辨这个故事讲的有没有逻辑,合不合理,能不能被人信服;“史”的任务是评判这个故事,到底能讲多久?

可惜这个世界的噪音越来越多。在信息无穷尽的世界里,要去繁就简,找到本质何其艰难。作为没有筹码没有超能力的凡尘肉身,在自己根本决定不了任何走势的复杂环境里,赤手空拳,只凭肉眼五官去伪存真,阵亡的概率已经越来越大。

好在科技给了我们工具。博弈论,舆情分析加持数据分析(NLP),把自己变成Cyborg,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许才是条正途。

借见识Live的机会,把自己做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以自己浅薄的理解,试图从更实用的角度和您讨论一下“故事和博弈论”在宏观分析、投资和交易中的作用。整理了录音逐字稿,贴在下面和大家分享。


一、故事(Narratives):市场上的第三个存在

1. 什么是金融市场上的故事(Narratives)?

金融市场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存在:Narratives。您可以翻译成“市场叙事”或者“故事”。它看不见摸不着,是人的一种主观判断和解读。无论是在交易还是投资中,大家经常听到:要“关注市场的narrative”,意思就是听市场在讲着什么样的故事。

Narrative这件事的存在,大家很难直观看到或者感觉到。但是从新闻或者评论中经常会读到。比如下面几个例子:




它们有的在主流媒体网站出现,有的在经济学家或者评论员的专栏里出没。所以,如果大家留意,应该可以经常在媒体中看到这个单词,感觉到它的存在。

2. “Narrative”其实随着“市场”诞生之日起,就出现了。

大家应该听说过一个英文短句“corner the market”:意思是把市场逼到墙角、逼仓、爆多头/空头。

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自从400多年前,荷兰出现了世界上第一个证券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或者我们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2000多年前,古罗马的克斯托神庙里,政府和私人公司交易“公共服务”的交易所——随着这些交易的出现,公司就在交易所里有了一个“corner”,有了自己的角落来买卖自己的股票。和卖白菜卖猪肉一样,意味着它们在公共市场(public market)上有了自己的一块广告牌,有了自己一个“演讲角”,一个讲故事的地方。

换句话说,narrative、市场所讲的故事、舆情,其实也就是一种营销。不是完全自然的客观存在,而是有人类的主观意图在里面。听市场讲故事,既是我们理解某个公司,或者某类资产到底有什么“价值”的主要方式(甚至是唯一方式),也是这些公司或者这类资产,试图“自我预言实现”,引导市场以一种有利于实现它们自身的利益的方式来看待价值,甚至看待世界的一个工具。



3. 为什么Narrative很重要?

要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先问大家另外一个问题:市场为什么能动起来?为什么它是动态的?为什么会有涨跌?而这种动态为什么不能像机器“一开就动,一关就停”一样直接?或者为什么不会像温度计一样,热度随着数字高低而直接变化?

因为市场并不是通过数字运转的,而是故事,narrative。或者说是对数字的解读、数字翻译成的叙事。数据本身是冷的,复杂的,并没有任何意义,人类需要把它们转化为一个可以理解的故事。有了故事,才有了主观能动性,我们才会行动起来。这个行动,最后会作用于客观存在。作用于市场上,就是市场的波动。

有一副著名漫画,经典的解释了Narrative的作用:


“今日华尔街:降息的消息提振了股市,但紧接着降息可能引起通胀的预期,又让市场跌了下来;直到市场转念一想,低利率可能提振低迷经济,股市又被提了起来;然而最后,又被经济过热可能导致重新加息的恐惧拉了下来”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对冲基金大牛们意识到了这件事,意识到了narrative影响市场的重要性。

比如诺奖得主罗伯特席勒老师。他甚至将这件事发展成为一个理论学科:Narrative economics (叙事经济学)。理论大意是:文字和语言,能很轻易地影响市场上众人的行为,从而影响市场。故事不仅能激发、还能深入人的价值观,连结人们的行为,从而将它的影响疯传到远方,甚至是全世界。

这听起来不是很难理解,然而这个简单的总结却往往是学者专家,和投资者们经常忽略的,之前没有引起关注。

什么是叙事经济学(Narrative Economics)?“Stories motivate and connect activities to deeply felt values and needs. Narratives “go viral” and spread far, even worldwide, with economic impact.” Dr. Shiller, 2017(故事能激发、连结人们的行为,深入人的价值观跟需求。叙事方法也将带着对经济的影响疯传到远方,甚至是全世界)。

4. Narrative很重要,但是很难把握,因为它在不断变化

随着市场越来越成熟,故事越来越复杂,给市场带来动能的故事,也一刻不停,永远在变。

比如说“价值分析”这个narrative。它曾经堪比圣经,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黄金年代。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随着全球大放水和越来越深的“金融化”,“央行”这个narrative的影响力突然跳出,变得越来越大,到现在为止几乎已经完全上位,覆盖掉了“基本面”这个故事对投资的影响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资产“价值”和“基本面”之间的距离,就像中年大叔的眉毛和发际线之间的距离一样,越来越远。

这么讲实在太抽象了,我举几个真实的例子,大家可以感受下:

故事一:那句著名的“what ever it takes”

严格意义上来讲,美国股市从2009年5月开始涨。2011年对于依然信仰“Active Portfolio Management(主动资产管理)”,追逐阿尔法的对冲基金来说,是相当糟糕的一年,因为那段时间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也拖累了美国市场。到了年底,对冲基金业绩一片惨淡,很多大牛的名字都被拉下了神坛。尽管如此,到这个时间点为止,“Quality”(质量)这个故事依然有效,主动资产管理策略依然有效,市场上依然有阿尔法可以追逐。

到了2012年夏天,转折点出现了。

八月的第一个礼拜,在伦敦的欧央行会议(ECB conference)上,两个可以载入史册的narrative出现了:一个是德拉吉老师的“whatever it takes”, 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欧元)”。另一个是“OMT(Outright Monetary transactions)(直接货币交易)”。这两个短句改变了一切。

当时,很多投资者有大量做空欧洲金融股头寸。会议刚结束时,欧洲市场确实下跌,空头赚了很多钱。但是后面两天完全大反转。会议当天,上午媒体的主旋律是“德拉吉的重大失误”,到了下午,就变成了“德拉吉的勇敢之举”。Narrative瞬间大变。

当时的西班牙和意大利,是欧洲猪国中的战斗机(猪是二师兄的猪)——它们一直是全球投资者担忧的主要来源。但是在“whatever it takes”这句话出口的第二天,这种担忧在俩国的股市里完全看不出来;基本面有多糟糕,完全没有任何迹象。自德拉吉在7月26日说出“whatever it takes”,西班牙 ibex35指数上涨了17% ,意大利股指上涨了13% 。整个欧洲股市居然是喜大普奔的节奏,彻底打爆了空头。

很多对冲基金就在2012年夏天永远的消失了。

更具魔幻现实主义的是:德拉吉老师居然成了当年的FT年度人物。大笨蛋变成了英雄。变成了“Super Mario”。超级马里奥绰号即源于此。


上午


下午



故事二:前瞻指引

这个词大家都很熟悉。那什么是前瞻指引?

这个方法早在1999年就被日本央行就率先使用了。然而干预太多,变成了“狼来了”。如今,日本人的口头干预几乎不被市场接受。所以就直接干预市场,动手不动口,直接买债券买股票。

然后到了2008年,伯南克老师引入,随后被耶伦老师发扬光大。

在伯南克时代之前,美联储和市场的沟通方式很不一样。格林斯潘老师把“语焉不详”的语言艺术演绎到了顶峰,模糊程度无人可及。到了伯南克老师时代,在给市场打了几次强心针后,他突然明白一件事:市场动能是一种边际效应。或者说,任何事情能“动”起来,都是因为“边际”(margin)——那最后一根稻草。

边际动能从哪里来?答案是预期,不是现实。预期靠什么来驱动?答案是narrative。

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模糊都抹干净,直接用小喇叭告诉市场,我的目标是什么。而您,应该怎么想。

于是,伯南克老师便开始了量宽后期的“前瞻指引”,把市场对央行政策的未来预期提前锁定。到了2013年,这已经不是美联储一家干的事了,全球各主要央行都开始频繁的步调一致地“指引”。从伯南克开始,德拉吉加入,然后是英格兰央行的新行长卡尼,大佬们的步伐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前瞻指引,有两个style。一个是Odyssean(奥德修斯) 式,一个是Delphic(特尔斐) 式。Odyssean是明示,对外公开宣告央行的预测以及未来的目标。Delphic为暗示,用隐晦的方式来传达政策意图,比如频繁讲话,间接释出央行对未来货币政策意向的讯息。以前大家都还很隐晦,大部分用Delphic式。指引的多了,也慢慢的不顾虑那么多了。如今的“指引”,已经非常直白,简单粗暴,丝毫不避嫌。

央行的这种narrative游戏,副作用是很大的。原因很简单:暴露了意图,一定很容易被市场利用。比如“死给你看”。

二、从社会学的角度解释人和Narrative(故事)之间的关系

1.为什么人类要听故事?

人类的认知,就像一个二维码扫描器——永远都在周围世界中寻找可以扫一扫的二维码。一个无序的乱七八糟的图像,经过人类认知的扫描,就能变成“有意义”的东西。这个解码的过程,讲故事和听故事,就是narrative在意识中发挥作用的过程。

人类几千年的进化中,“解读故事”是一个基本的生存本领。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我们需要能够找到一个算法,或者模型,来帮助自己把周围奇怪惊悚的新鲜物,变成一个能理解的故事。理解了才能分析,分析才能应对,应对才能增加生存的几率。所以我们要听故事。

但是人类天然又自带一个很严重的bug。

有位对我影响很大的老师——爱德华 · 威尔逊。他是一位演化生物学家,他曾经写过三本神作:《昆虫的社会》,《社会生物学》,还有《论人的本性》。他认为地球上有三个特别的物种,有且仅有这三个:分别是白蚁,蜜蜂,还有人类。这三类物种的共同特点是:它们都是生物进化了不起的大成就,都是运用社群组织的力量来解决自己面临的各种生态问题,而其他生物体通常是靠自己单枪匹马去对付。所以这三类物种又叫做“真社会性动物”。


人类这种“真社会性动物”,必须时刻不停和同类交流,靠“集体”来传播信息,靠社区来“记忆”信息。就像一群巨型白蚁。人类靠这个特点变成了地球上最成功的多细胞生物,也因为这个搞砸了很多事,比如毁于谣言和阴谋论——对冲击力强,易懂易传染,可以高效传播的故事,完全没有抵抗力。

而人一旦聚集成群体,就和羊群几乎一模一样。羊,是一种“眼睛余光从不离同伴”的动物。一只羊,对群里其他羊的情绪和行动,敏感度惊人。自己的情绪和行动完全取决于其他羊。社会学中有个词,叫“他相关性行为”(other-regarding behavior),说的就是羊。

比如说,如果一只羊很高兴,那一定是找到好吃的了,因为这是唯一能使羊高兴的事。另一只羊看到,脑中产生的情绪是“我也要”;于是一只感染另一只,直到整群羊都向“那件好事”靠拢。如果一只羊很惊恐,同理,另一只就惊恐,不管头一只到底在怕啥。结果就是乱挤,急喘,炸群。这就是为什么羊圈的门不能开的太小,因为没人伤害羊,都是羊们自己挤伤的。

我们觉得羊是最温顺“听话”的动物。但其实是最不听话的,因为每只羊都生活在以自己为中心的宇宙里,这种“零利他主义”和“压倒性的自私”,恰恰使它们成为最不听话的物种。它们在一起的目的不是要“协同”去做一件事情,而仅仅是因为不在一起,不盯着其他羊的情绪,就会焦虑。

人和羊一样,很多事情做了,是因为别人都做了。踩踏了,也是因为别人都在挤逃。

人类这种特性,决定了我们极容易被故事影响,尤其是周围人讲的故事。在金融市场上,这个bug往往就是那个大起大落,大繁荣大萧条的启动键。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美国1929大崩盘。之前有整整十年“柯立芝荣景”,股指坚挺,数字漂亮。突然之间,天昏地暗,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预兆,它就这样出现在美国人民的世界里,崩成了十年大萧条。

这件事一直让经济学家摸不着头脑,找不到原因。难道是外星人干的?并不是。也许它的发生就是因为市场上的一个故事,讲故事的人可以是任何一位和当时主流媒体唱反调的经济学家。当市场还没决定该相信哪个故事时,就像拔河,波动不止,方向不明。直到某一方多加了份力,其中一个故事就占了上风。

接下来不知不觉中,它就会变成一个存在,变成了房间里的那头大象。再接下来,它就变成了传染病——从一个变异开始,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变化,也许因为人们聚在一起加速了细菌的传播,某时某刻,那个没法预测的,压倒一切的“时刻”就来了。

三:在信息爆炸,无处不“操纵”的时代,如何和Narrative和平共处?

1. 首先,我们要意识到这件事。鱼要关心水质。

正如卞之琳老师的那首诗:我在桥上看你,你是风景。但您也可以是观众,可能在看一群羊。在当下这个时代,我们需要有能把自己什么时候是风景,什么时候是看客分开的能力。

金融市场上,投资,交易其实都是一个游戏。只不过是一个群体游戏,不是简单的一对一格斗,每个人的对手方都是羊群。

凯恩斯老师说“金融如选美":如果在众多美女中,猜中了冠军就可以得大奖。您该怎么猜?凯恩斯老师说,别猜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而应该猜大家会选哪个。就算长的很遗憾,只要大家都选她,你就应该选。

回到金融市场,不要下注自己认为能赚钱的,而是大家认为能赚钱的,哪怕那个东西是严重违背您的基本面判断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道理如选美。

那怎么才能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呢?

这就要用到博弈论中的一个概念:共同知识(common knowledge)。还有一个相似的概念叫做共有知识(mutual knowledge)。

共有知识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信息。而共同知识是“每个人都知道”,而且每个人都知道“其他所有人也都知道”的信息。最简单的理解:《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皇帝没穿衣服是“共有知识”,但不是“共同知识”。在那个熊孩子戳破这个事实之前,每个人都知道皇帝是裸着的,然而他们不确定别人看见的也是一个裸着的皇帝。骗局于是可以持续好一段时间。

直到熊孩子喊出“皇上没穿衣服”,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变成了共同知识:所有人都知道其他人都是知道的。

就像在一个酒吧,如果你自己知道着火了,但不确定其他人是否知道,所以自己在发生大规模挤踏之前可能还有时间跑到门口,所以还能抓紧时间再喝两壶。但是如果你知道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怎么办?当然谁先跑到门口,谁有活路。这就是为什么,您觉得不是新闻的新闻,一旦上了头条,市场就崩溃了。

金融市场是博弈论和common knowledge最大的应用场所。您为什么要关心主流财经媒体?比如彭博,路透,CNBC以及手机上的所有“主流财经媒体”。不是因为他们的报道最靠谱,而是市场上的玩家都知道其他玩家也在关心。一个头条出现了,所有人会默认其他人也已经被“头条”了。

“头条”本身不会对真实世界有立竿见影的冲击。我们看到“关键数据出炉”、“重磅政策发布”、川总加码这些头条时,只是看到了“没穿衣服”这件事;而接下来的“分析解读”,才是确认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而且对“没穿衣服”这件事有了什么样的“共识”。您该怎么利用“共识”。

2. 然后,要观察narrative的变化:尤其是速度和关联度。利用科技的力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那么问题来了:有没有一种方法,能把这些新闻里的“故事”和“情绪”,以及他们的发展变化符号化,然后视觉化呢?就像显微镜下细胞扩散的医学图像。把一个正在形成的故事,标记成“染色细胞”,然后看着这个故事如何像癌症一样扩散?



自从伟大的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定义了四型文法,把每一型语言变成了数学表达。从此以后,任何人类语言,都能按照语法规则来表达——包括电脑的高阶程序语言。让“机器理解人类语言这件事”变成了现实。

这就催生出了NLP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其实现在已经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大型的科技公司把它用在语音机器人,或者是自动识别的机器人,有很多投行,用在了金融领域比如外汇市场上的舆情分析;还有比如JP Morgan最新的根据川总的推文做出的Volfefe(我飞飞指数)。人类的语言,字、词、故事、情感、情感的发展变化,都能变成可测量的向量,自然语言处理(NLP)能让机器在一个超庞大的文本海洋里训练,建成一个庞大的n-gram比较集,映射到每个故事。之后把这个映射视觉化,就是一张情感癌细胞扩散图,或者是一个“故事探测器”。

///N-gram是什么?N个连续相邻词组成的词组。

比如“小跑有一个聪明的脑袋”这句话,如果用二元模型(bi-gram/2-gram)表示:
“小跑,有
有,一个
一个,聪明
聪明,脑袋”

如果变成三元的(tri-gram/3-gram) :
“小跑,有,一个
一个,聪明,脑袋”

假设第N个词的出现只与前面N-1个词相关,与其它任何词都不相关,那整句话的概率就是各词出现概率的乘积。
用这种排列来猜测下一句话出现的可能性。///

如果还可以把一篇新闻中的N-gram贴上情感标签,然后和其他所有新闻中的N-gram比较。再加上时间序列看情感扩散的过程,一个故事探测器做好了。我们就可以把市场上的故事视觉化,看她的发展变化。

故事探测器造好了,然后呢?

以上所有只有在跟“钱流”联系起来才有意义。毕竟我不是语言学家,只想赚钱。这个联系也不难,和广告是一个道理:“故事+了解到了买家的情绪+和注意力=大概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买买买。”

任何故事都有一个生命周期,它出生,生长,繁殖,然后死亡。而“注意力”就像是故事的生命值。市场上的故事、故事的情绪、情绪的扩散,只有跟“注意力”组合起来,才有了动能。不同“情绪”和“注意力”大小的不同组合,会推动资金朝不同方向流动。

一个故事刚刚诞生,市场上的动静就像新生儿父母的心跳。刚出生的娃,除了家长,应该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力。市场必须尝试不同观点,才能给这个新故事贴上标签定性。

但这个标签总有一天会被找到。找到的标志就是投资者的注意力——注意到了这个行业,或者概念,听到了市场上对它越来越多的讨论,看到了媒体上关于它越来越多的关键词。今天听到的鼓点,明天入场。于是资金流入。

但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只是结尾方式不同:如果一个爆款故事吸光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继无力,那资金就会在明天突然离场。或者一个故事虽然变成了过气明星,但是注意力还有存货,那就会慢慢消亡。或者一个故事依然引人注目,但是剧情突然反转——好警察原来是坏卧底,那就是资金跑路,一地鸡毛。

把以上过程简化总结一下:

注意力低 + 情绪正面 = 潜在机会
注意力高但分散 + 情绪正面= 谨慎看多
注意力高但分散 + 情绪负面= 谨慎看空
注意力高且集中 + 情绪负面= 崩溃
注意力高且集中 + 情绪高涨= 泡沫

还是举个例子:

如果您还记得,美联储“加息”这个故事,2009年第一次出现。然而直到快10年后,市场才突然决定开始反应。那这十年多市场在干嘛?

听故事。故事从一些“talk”开始,不一定是伯南克、耶伦、或者鲍威尔老师的,毕竟他们说的跟没说一样;反而把故事喂养长大的,也许是达里奥老师的“七十年债务大轮回”,也许是小川行长的“明斯基时刻”。到底是哪句话?不知道。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房间里的那头大象在慢慢长大。有一天突然叫了一声,于是您就看到了2018年全球股市大跌的血色圣诞节。(注意力高且集中 + 情绪负面= 跑路)

接下来呢?依然有两个故事——市场还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一个故事是“放水”。这个故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另一个故事是“放水的后果”。这个故事迄今为止还没达成一致。因为后果实在太惊悚,在所有人脑补范围之外。然而它依然是房间里那头大象(注意力高但分散 + 情绪负面= 谨慎看空)。

大家可以在平时阅读新闻时经常做一些这样的练习。

还是那句话,鱼要关心水质,我们要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有清醒的认识。





肖小跑
金融世界不讲道理的时候,向文史哲求救,大概率“叮”的一下就扣上了。因为在这里,您才能再次看到“人”:人的情绪,人的荒诞,人的大举动小动作。这里有世界最本质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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