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移民都甲户口的传承之一
作者 | 王善留
明洪武十四年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里甲制时,府谷县编户四里。《府谷县志》记载:府谷编户“原额六里,今减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府谷移民后裔经常相互询问:府谷县共有六里,而我们经常提到的只有四里:合河里、大堡里、太平里、辑和里,四里之外的丰衍、宁镇二里哪儿去了? 再是府谷各姓氏家族传承的“都甲户口”,其所对应的乡村位置在哪里? 还有清水镇、麻镇、黄甫镇、墙头乡这几个乡镇应该是辑和里的区域范围,为什么还会有部分合河里姓氏家族始祖以来的“原户籍地”? 笔者带着这三个问题逐一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调研,编写了“明朝移民都甲户口的传承”一文,共分为四个部分,即之一至之四,分别对以上三个问题作了多方面的阐述。
元末战乱之后,朱元璋统一了天下,建立了大明王朝。由于多年来的战争、饥荒、瘟疫等自然灾害带来的创伤,导致很多地方土地莾莾,荒无人烟,沃野遍荒滩。唯有山西晋中南一带人多为患。为了恢复农业生产,发展经济,均衡人口,使天下太平,巩固明王朝的统治,洪武帝采取了强有力的移民政策。
相传移民迁入府谷县,首先是由政府办理接收登记,划定职业户籍,入编“里甲户口”,然后安置于“里甲户口”所对应的乡村,并划分给移民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居住地,民间俗称为“原户籍地”。从此,“原户籍地”成为各姓氏家族祖先的第二故乡,也是府谷移民后裔的近代祖籍。
由于移民生活居住的范围内人迹罕至,人与人相见有一种生疏而又新奇的感觉,能够交流的话题比较单纯,相互问候都甲户口还是比较容易打开话匣子的热门话题,顺便借助这些问候有意无意地唠叨上几句靠近乎的话题,哪怕是多余的话,从而达到相互了解对方的目的,成为下次见面的熟人。再是通过语言交流或许能消除和化解自己现实生活中的郁闷和压抑,从而慢慢养成一种边塞特有的文明礼貌和语言习惯,一直流行到上世纪中前期。
随着职业户籍制度的松懈和官商经济的发展,明朝后期的社会人口逐渐恢复了南北宋时代的开放性和流动性,但职业户籍制度的社会控制能力仍然保留,只要是在明朝包括中后期迁来府谷的移民仍然会入编里甲户口,只是淡化了明初井然有序的户籍管理制度。到清朝时期,不管是政府行为还是自由迁徙,流动人口到了新的居住地接受当地都甲户籍或乡村管理是必然的,但明朝那种都甲户籍制度的约束力已成为历史,在移民后裔心目中一直传承的是明朝的都甲户口,与清朝的都甲户籍无关。
清初虽然也沿用了明朝的里甲制度,但因明末清初李志成起义到吴三桂的灭亡,混战长达50多年,由于张献忠的屠杀和满清的入侵,明末人口一亿多,到了清顺治时期降到了一千四百多万,致使全国人口损失了80%,是古代最惨烈的五次战争之一。还有清朝时期的太平天国运动,咸丰元年(1851)太平天国运动爆发时,中国人口为四点三亿,到了1863年太平天国运动失败,中国人口仅剩二点三亿,一场农民战争使中国在12年间损失人口两亿多,成为明末清初以来最惨烈的混战。人口的巨大变化自然波及到了清朝政府的行政管理与税赋征收,1712年,清政府规定以康熙五十年的人丁数,作为征收丁税的固定丁数,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雍正帝时又推行“摊丁入亩”的办法,把丁税平均摊入田赋中,征收统一的“地丁银”。这样,汉唐以来长期实行的人头税被废除。封建帝制对农民的人身控制进一步松弛,隐蔽人口的现象也逐渐减少。
摊丁入亩对中国人口增长和社会经济发展有着重要意义,“摊丁入亩”是清朝政府将历代相沿的“丁银”并入田赋征收的一种赋税制度。此后,中国人口迅速增长,客观上是对最底层农民人身控制的放松。“摊丁入亩”是清朝统治者用以缓和、抑制土地兼并的一项政策,使大量自耕农生存下来,为清朝的统治注入了强心剂。可见清朝户籍制度与明朝的里甲制度相差甚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可相提并论。
从明初以来,移民后裔传承了几百年的都甲户口仍然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但他们把原来都甲户口所对应的乡村位置给遗忘了,常有人问:“咱们都甲户口原来所对应的乡村位置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府谷编户,原额六里,今减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丰衍、宁镇二里究竟减到哪儿去了?”谁也说不清。笔者带着这“两个问题”从多方面进行调研考究。首先查阅史志有,①《府谷县志》雍正版24页乡里:大堡里、太平里、合河里、辑和里、丰衍里、宁镇里,原额六里,今减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②《府谷县志》乾隆版190页:“县编户四里,大堡里、太平里、合河里、辑和里,每里十甲。旧志原额六里,今裁汰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其裁汰之由无考”。乡村:四乡五堡十地方。旧志有十乡,名大半未谙。其南乡:合河、小木、马真、葛付、贺家堡等,这些地方曾归府谷县所辖,今归神木。③《府谷县志》94版41页清朝区划:“清以前无考,清朝为里甲制,县以下设里,里下分甲。康熙元年(1662)前分六里,即大堡里、太平里、合河里、辑和里、丰衍里、宁镇里。康熙年间(1662~1722),减丰衍、宁镇二里,仅存四里。每里十甲,甲名不详”。乾隆年间(1736-1795),又以方位划为四乡十地方,辖227村。④《府谷县乡土志》中没有相关记载。在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于2011年整理编纂的《延绥镇志》第48页记载:“府谷县秦、汉为太原郡地。后魏属岚州。隋为银胜二州地,后属楼烦郡。唐末为河西番界之地,于此置府谷镇。土人折太、折嗣伦代为镇将,属麟州。后唐庄宗(李存勖xù,885年-926年)以代北诸部屡为边患,乃升府谷为县(910年)。后建为府州,寻为契丹侵扰。后汉升为永安军。周显德元年,升为永安节度宋因之。崇宁元年,改为靖康军。政和五年,赐名荣河郡保城军,置麟府路军马司,以太原府代州钤辖领之,属河东路,领县一,曰府谷。元初,置府州,寻废为府谷县,属葭州。皇明洪武初因之。六年,革罢。十四年,复为府谷县,隶延安府葭州。编户四里,今六”。(其“今六”二字的“今”指代不够明确)。
以上《府谷县志》几个版本的记载大体都是府谷县“原额六里,今减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略有不同的是乾隆版县志记载:“旧志原额六里,今裁汰丰衍、宁镇二里,止存四里。其裁汰之由无考”。《延绥镇志》中已经载明,“府谷县于明洪武十四年编户四里”,既然明朝编户四里,到清朝还哪来的“六里”?今减丰衍、宁镇二里的凭据是什么?哪里有过记载?都没有说清楚,县志记载有时也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因为旧志记载“原额六里”,清朝以来整理编纂县志时,明显看见只有四里,所以就把“隐居”在“黑界地”的丰衍、宁镇二里用“今减”二字给抹平了。所谓“里、甲”起码具有地方概念,既然是地方概念那就不应该是时有时无。直到清末民初本县再就不曾有过里甲编户的增减记载。根据调研考证,丰衍、宁镇二里自始至终存在,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在明洪武十四年(1381)全国范围内推行里甲制度前,府谷县“丰衍、宁镇”二里的地盘就已经被划入蒙汉沿边南北50里宽的黑界地(禁留地)的范围内而有名无实,边墙内止存四里。
曾经在长城沿边的一次调研中,有一位94岁的老人说:“听过去老人们叨啦,往米年间那喒会儿咱府谷有六个都,边墙里有四个,从台子梁洞口墕子出去,边墙外东西两面还有两个,修边墙把那两个隔在伙盘地那面了,好像西面叫“丰衍都”(音译),东面叫“宁镇都”(音译),地面儿可大了,特别是西面那些山梁地上,一到秋天那草长的看不见空地皮,人进去走路跷不开脚步(迈不开脚步),想必开荒种地也是好地方。后来还是咱口里人出阁把那刨撒的尽给安种了”。在不经意中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指“丰衍都、宁镇都”。即今新民镇、三道沟乡、孤山镇、木瓜镇境内明长城以西北的大昌汗乡,老高川乡,庙沟门镇就应该是原“丰衍里”的地盘范围;今清水镇、麻镇、墙头乡境内明长城以北的赵五家湾乡、哈拉寨镇、古城镇就应该是原宁镇里的地盘范围。
大明王朝为稳定沿边局势,尽量回避沿边交锋,蒙古族毕竟是中国当年拥有“现代化”铁骑而闻名于世的民族,包括成化年间修筑明长城,也应该是以固守为主,不轻易触动蒙汉之间的民族矛盾。明长城就没有修在蒙汉双方的交界线上,而是修在了南北五十里宽“黑界地”的南沿线上,将府谷县的丰衍、宁镇二里隔在了明长城之外。“黑界地”是蒙汉双方共有的缓冲地带,是不许汉耕,不许蒙牧的军事禁区。以致明清时期对蒙古各部的稳定和统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随着形势的演变,对蒙古地区的农业和经济发展产生了制约作用,严重阻碍了蒙汉交流和民族融合。
直至乾隆二十三年(1758),清朝彻底覆灭准噶尔汗国后,西域重归中国版图。曾经蒙汉之间以明长城为军事控制线的疆域概念,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步淡化消失,蒙汉间的民族矛盾也将被伴随而来的“走西口”所接纳和融合。本县范围内丰衍、宁镇二里从放垦“黑界地”开始,也在不经意中无声无息地回归了原有的区域管理属性,恢复了府谷县之前的“原额六里”。可人们只知道“黑界地”放开了,忘记了那就是“丰衍、宁镇二里”回归了。关于“都甲户口原来所对应的乡村位置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详见后续《明朝移民都甲户口的传承之二》“明朝都甲户口所对应的乡与村和外流他乡的分支系”一文。
历史是人类经验之宝,没有对历史的认真研究,就没有真正的进步和未来。每一个人、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都应该尊重并记住自己的历史。历史是过去的现在,现在是未来的过去。我们需要用历史来指导我们的现在和未来。不能忘记历史,不仅是出于对过去的尊重,更是对未来的负责任。比如:明初至今,几百年过去了,在移民后裔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我们的祖先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这是一个“笼统”的大概念。这句话的文字本身没有毛病,可以这样讲。但这句话在民间的潜意识中涵盖着两种情况,一种是从洪洞大槐树直接来到府谷,另一种是经由延绥一带辗转来到府谷,部分移民后裔把这两种情况慢慢地给同化了,那就是直接说成“祖先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但在多数姓氏家族的传言和家谱中明确记载,“祖先从洪洞大槐树移民于陕西绥德,多少年后,于成化二年再次移民来到府谷”。同样情况,有些姓氏家族说:“祖先中途经由哪里,停留了多少年已经成为一个未知数,但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走开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