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多云,黄道吉日宜出行。一早出门上班,大致把店里事情招呼干净,中午就匆匆赶回家。女儿是下午的火车,次日凌晨由北京飞柏林,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之前两天,家庭气氛明显突击活跃,有一种世纪末疯狂的意思。女儿总是找机会拉着我瞎扯,很多都是干货,需要做笔记,同样令我受宠若惊。她更分享了些困惑,我用成年人的方式给做了剖析,让她少走三两条弯路也不一定。至于她能不能听进脑子,就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了。当然时不时也会听到她从房间里发出无缘由的一声哀嚎,情感真挚,那种凄惨是演不出来的。大致意思是大农村太无聊,还是想回来城市。城市里有保姆爸爸,什么需求,歪歪嘴就可以办到。显然女儿并不想长大,我何尝又愿意分离呢。最近在看一些道家的闲书,想着万一找到长生不老的密匙哩,不就免了很多分离。说起来每遇分离都很好哭,小时候被父母从外婆家强行掳回家,一路上淅淅沥沥。毕业那天从校门出来,和好朋友走了好久,终于在某一个街口必须各自西东,依依不舍,杨柳都没有那么依依。偷偷喜欢好久的女生,也暗自折腾了自己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得到的回应是现在太年轻未来又太远,还没始于足下就千里之外了。偶尔翻出些旧时相片,才发现好些人都陌路了,更丢失了绝大多数人的消息,终归会有点黯然。甚至曾经有些远行的人,没来得及去送他,他也再没有回来。明知有些分离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只恨自己老改不掉爱落老泪的老毛病。
连续几天胃口都不是很好,估计和季节更迭有关。牙龈红肿了好几天,估计是有点上火。女儿甚至已经咳嗽了好几天,叮嘱她按时吃药,总当耳旁风。有时,他咳声一起,我心就像被按在玻璃板上摩擦,刮得慌。晚上起夜,女儿房间门缝亮处也有咳嗽声钻出,应该是游戏漫长太过操劳,心里揪揪的。又不敢多哔哔,怕她被迫忍着,更难过。落地柏林,很快就到中秋节了,虽然外国人不过这节,还是给她带了块月饼,星期二课少,晚上给自己加个餐,顺便抬头看看月亮。开学不久,就是一个秋假,前后两周,说是准备和同学一起去荷兰转转。也麻烦她帮我先行打探一下我的朋友梵高维米尔和蒙德里安的家庭住址。风车和郁金香就不要看了,我们的六合区全都有。阿姆斯特丹的夜生活和违禁品,也留着我自个儿去打开吧。拧开台灯,等待女儿的落地的消息,前半夜整理甜蜜的回忆,后半夜编织美好的幻想。欧洲那么近,飞机也很快,腿脚还硬朗,时间仍有余,我何尝不想去看看,前提是要有女儿在身旁。不然,世界再大再美于我而言,也是无趣的,无非是瘆人的古楼,身不由己的河流,各种埋人的古丘和种满人的山头。没有女儿一起并肩,我的身体就缺了一半,看什么都是二般吊子。
亲情是一道窄门,很少有人相拥并肩而过,不是我等你,就是我想你。当然我也相信,这世上最纯的情感一定是亲情,毕竟没有人见识过纯友情,友情是有条件的,也很少有人见证长久的真爱情,爱情是有终点的。唯有亲情写进基因里,刻在骨子里,概括在内疚里,依稀在焦虑里,盛开在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