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老盐场人物 · 李柏斋 | 龚 伟
文摘
文化
2024-11-27 06:00
四川
自贡·大安，中国第一口深层水溶岩盐汲卤技艺，世界率先使用连通法水溶岩盐技艺诞生地。李柏斋，井矿盐开采史上发现深井岩盐，并采用单井水溶岩盐推汲技艺采卤第一人，井与井通腔后，采用连通水溶岩盐采汲技艺第一人，为人类深井采汲岩盐史作出了杰出贡献。李柏斋，名成馨，字柏斋。生于清同治元年（1862），卒于民国十七年（1928）。其祖上于道光年间在自流井富荣盐场郭家坳开凿多口盐井，如：郭家坳牛屎山，咸丰元年（1851）凿井470余米见功的艳凤井；清同治四年（1865）挖大口井见功取名的，宝珍井；咸丰四年（1854）开凿见功黄卤的斗二井、如海井、福来井等。李柏斋出身于盐商世家，但就其井口产盐规模的影响力而言，在自流井这个遍地盐井的金窝银市，富甲全川之地，却并不起眼。他信奉天主教，是天主教的忠实信徒，在他的骨子里浸透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他宅心仁厚，体恤下人、雇员，同情生活在老盐场底层为了生计而奔波辛劳的人们，也缘于此，李柏斋受到了生活在盐场底层人们的尊敬和爱戴。李柏斋有一位雇员杨筱舫，杨家与自流井盐场道台华某是旧交，为了帮助李柏斋开采出来的食盐成为官运局售卖的引盐，杨筱舫多方奔走，不辞劳顿。他请求华道台帮忙，将其引荐给官引局一位道台柴某认识，凭借柴某的一张条子，使李柏斋所在的盐场得到了自流井官运局负责人的帮助，卖盐领银均由其负责人直接处理。从此，李柏斋盐灶的食盐运销业务便顺利地开展起来。作为盐商，为利之所趋，在自流井盐场各方面罗织人脉关系自然是必要的。李柏斋开始游走于分县衙门、官运局和官引局之间，他为人仗义，善于交结，处事老到。在同自流井盐场各级官员们的交道中得到了普遍信赖、认可和支持。他被委任新罗垱垱首的职位，负责管辖东至凉高山、大山铺；西至豆芽湾、五星店、磨子井；南至东岳庙、仁和桥、小龙井；北至张家坝一带各盐场井灶的事务。同时担任辖区保正（相当于现今的乡、镇长）的职务，为天主堂负责人。李柏斋与人为善，乐于助人。自流井盐场一些中小灶户因不能进入官运局售卖引盐，都求助于他，感同身受的他慨然应允，使其产盐合并到他出售盐户之名里，代卖盐儎领款转付……光绪十八年（1892），为扩大采卤熬盐规模，李柏斋考虑开凿新井。在自流井井口坝技术工人宋其江的介绍下，他租佃了陕帮业已停办，位于大安区杨家冲上风岭的“广源井”，并改名“发源井”。正是这口发源井，使他一夜之间成为富荣盐场颇具影响的人物。李柏斋租佃发源井前，富荣盐场的盐商开凿卤井，发现开凿至豆渣岩以下，总出现坍塌“事故”，淘起来的盐岩色泽又与其他黄黑卤有所不同，在没有多少岩盐知识的时代并没引起注意，都不知其为岩盐晶体，通常被误称为“烂岩”，或“豆渣岩”。为了避免走岩垮塌，人们往往将这一层位用桐油、石灰填补、封堵起来，以便继续下凿。李柏斋租佃发源井后，“煎烧瓦斯火数口，苦于缺卤济盐”，为求卤源，他开始对发源井进行复淘加深，寻求卤水用以推汲。一个炎热的夏天，李柏斋同往常一样来到杨家冲上风岭发源井凿井现场。这时，井深已从774米加深到870余米。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耗费的人财物力也算不少了，但时至今日却迟迟没有见功迹象，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凿井的工人们，正赤膊上阵，很有节奏地踩踏井碓上的踏板。他们大汗淋漓，身上唯一遮体的短裤被汗水湿透，又被热风吹干，然后形成一圈圈白色的汗斑，他们风干的汗水正在以盐的方式演绎着探寻大地深处盐卤的精神。他们在碓架上四人两两相对，分列在一根厚实的踏板侧边，利用杠杆原理，手扶简易栏杆，在踩踏、腾挪之间交替站位。踏板一端悬空于碗大的井口，上面一根吊环勾连着井下的银锭锉，在重力的冲击下上下往复撞击着井底的岩层，为了给银锭锉以润滑和降温，以及避免与岩石的撞击中产生火花导致天然气爆炸，另有专人不时地向井里灌入白水。井底的岩屑由搧泥筒搧出捞取上来，倾倒在井边，岩屑的水分在阳光照射下很快被蒸发，闪耀着白光。无精打采的李柏斋坐在一根木凳上，手拿紫砂壶递到嘴边，欲喝茶解暑。他无意识地斜视着那些白光，渐渐地，他开始专注起来，略有所思以后，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心里慢慢升腾。他放下紫砂壶，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把泛着白光的岩屑取来舔尝，其味极咸。这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在他心里涌动。他立即派人将这些岩屑集中起来放进缸里化咸，然后再将咸水放进盐锅煎制，岩屑就这样神奇地变成了食盐。他突然明白了，这些所谓的烂岩、豆渣岩就是盐卤的结晶——岩盐，其品质反而比黑卤黄卤更好。有了这意外的发现，李柏斋开始了新的采卤方式。他开始试用烧开的沸水注入井内，然后将搧泥筒放至井底，利用搧水方法，使之融化岩盐，再经筒脚吸入，如此上下反复数十次，使岩盐尽量化开，最后用汲卤筒将卤水汲推出井口，筒口所贮之水即已完全变为饱和咸度盐岩水了。某日，灌注白水的工人在井口边摆龙门阵，兴之所至竟忘了烧沸水注入井内，这时，正好看见李柏斋远远地向井场走来，他们慌乱之际便直接将冷水注入井内，以图蒙混过关。冷水灌入后，岩盐溶解，提捞起来的盐卤其咸量居然并无改变。这样一个歪打正着的做法，居然这样成就了李柏斋首创的单井水溶岩盐提捞采卤技艺。李柏斋发现岩盐，并利用单井水溶岩盐的采卤技艺，立即在富荣盐场引起轰动。那些曾经发现所谓“烂岩”或“豆渣岩”的盐商们，纷纷打开自家盐井的“岩口簿”，逐一查找，查看曾经凿到的“豆渣岩”井位，能在“岩口簿”找到“事故”记录的，便兴高采烈，不亦乐乎，随即组织力量将原封堵桐油石灰的地方刮开进行重新开采。这是一个带有戏剧性的过程，曾经变宝为废，现在终于变废为宝。由此揭开了富荣盐场盐井开凿向深层岩盐井开发卤源序幕。
光绪十八年（1892）对于正值而立之年的李柏斋而言，注定是春风得意的吉祥之年。在发源井单井水溶岩盐采卤技艺运用之后，周边各井灶井相继如法炮制起来。不久李柏斋在发源井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注入井下的白水突然不知所踪，这一现象让他感到有些不理解。为了弄清缘由，他找来一些糠壳，试着和白水一同注入井里，然后一个人若无其事，优哉游哉地到周边采卤井口查看。很快谜底揭开了：他在其他卤井采汲上来的卤水里发现了他撒下的糠壳，这说明井下出现了井与井的通腔现象，也就是说，各井在井下已经自然连通。于是，他开始采用一种新的采卤方式，即充分利用这种自然连通，从一井注入白水，然后从多井汲卤，由此极大提高了盐卤产量。李柏斋的这一井下自然连通采卤之法，是人类最早在岩盐水溶开采过程中采用的连通水溶开采法，它提高了井盐开采效率，简便实用，成效显著，成为岩盐开采技艺发展史上又一重大突破，它是中国乃至世界井盐开采史上对岩盐井开采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这一年，注定是李柏斋人生轨迹一个重要的节点，注定是自流井老盐场一个重要的年份，也注定它是人类井矿盐开采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标志。因为深井岩盐的发现、水溶岩盐技艺和井下连通釆卤法的使用，使人类对深井釆卤的方法和方向有了新的认识和提高，为人类对大地深处奥秘的探索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盐商李柏斋，在毫不经意之间，甚至民国十七年（1928）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曾想到，他的名字连同单井水溶岩盐采卤技艺和井下自然连通法已经永远留在了人类井矿盐开采的历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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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伟，供职于自贡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大安大队四级高级警长，公务员，自贡市公安局文学艺术联合会文学专委会副主任，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评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