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学义坐在煤油灯前,点燃一锅烟,深深吸了一口。家里孩子多,没有壮劳力,年年缺粮,自己又坚决不要县里给的救济,眼看家里快要断粮了,妻子李桂荣只好去河北易县娘家借粮。
正是大生产的关键时期,群众们都干得那么热闹,可恨我这不争气的身体······他自责着,揉了揉在狼牙山跳崖中受伤的腰。前两天去公社开会,要求各小队分别配备一名生产队长,宋学义在脑海里过滤着队长人选。
忽然“噔噔”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
“二叔,是我,保上。”
侄子宋保上把脑袋伸进来,鬼鬼祟祟地向屋子里探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走进来,从肩头卸下一个白色布袋,袋子上印着“精制面粉”的字样。
“这是啥,保上?”
“俺姐搁洛阳城托人捎来的一袋精麦面,俺不舍得吃,孝敬二叔你这抗战大英雄。”
“保上你又开二叔的玩笑,这面你留着,贼金贵这东西,指不定哪天能救人命哩。”
“二叔,知道你家年年缺粮,你是英雄不要国家救济,可总不能让孩子们老挨饿呀。”保上说着走到面缸前揭开瓦盆,“看看,都见底啦。”
“保上,你的心意叔领了,这面你必须拿回去。”
“哎,这样吧二叔,这面算你借我的,到年底你再照数还我。”
宋学义不好再说啥。
“还有点小事要给二叔汇报呢。”宋保上狡黠地眨眨眼。
“嗯,啥事?”
“二叔,你看咱们一队还没队长哩,里里外外都是二叔你忙着,我想帮你操操心······”保上笑道。
“啊呀,你这货,原来是这心思。”宋学义沉下脸来,“保上你是想着摆架子管别人、图轻松挣工分,不想参加劳动干重活,是不是?”
“二叔,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不是得留给咱自家人吗?”
“保上,拿上你的面,走!”宋学义愤怒地站起来,拿过面袋子交到侄子手上,用力过猛使得他的腰狠狠疼了起来,他紧紧皱着眉头,一手托着腰,稍稍缓解了疼痛。
“二叔,我就不明白,你一句话的事为啥就不能帮我呢?”
宋学义摆了摆手,不容他继续说下去,宋保上悻悻地提着棉布袋儿转过身要走。
“保上呀,不是我不认亲情不知远近,我是共产党员,不能辱没这党员俩字。有了好处先给自己留着,有了好事先考虑自家人,那还是共产党员吗?”
“二叔,你觉得我不行就算了嘛。”宋保上小声嘟囔。
“保上呀,当初你爸给你起了这个好名字,保上保上,保证能上。可是要走正路下力气出成绩才能上,你要是总操心跟着二叔沾光,你永远也保不上。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拿出劲头干出成绩,群众都服气你了,你就保证能上。”
宋保上信服地低下了头。
“好,二叔,我听你的,等着考察我吧。”
这天起,每次上工干活,宋保上都扑下身子勇挑重担,跟大家伙儿打成一片,队里的脏活累活他总是冲在前。宋学义看在眼里,对保上充满了赞许。
半年后,北孔村大队部门前,在群众的欢呼和掌声里,双手粗糙、脸色黝黑的宋保上从宋学义手中接过象征着小队长的牌子,开心地笑了。
宋学义拿出自己从部队带回来的一面党旗,在主席台上插得笔直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