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风情丨老镇包场街西的工匠铺

时事   2024-11-01 11:10   江苏  


百年老镇包场,濒临黄海,地域独特,底蕴深厚,这也成了能工巧匠汇集之地。在街西陆家高桥下就排列着一排工匠铺,有铁匠、锡匠、白铁匠、圆作匠、钟表匠……如同一幅幅风情画,展示着百年老镇的工匠风采。1956年,他们合并成立了铁木竹生产合作社,后来改名为包场农具厂。
那时,街西的工匠铺可热闹了,整天叮叮当当、呼啦呼啦……各种敲击声此起彼伏,犹如粗犷的广场交响乐,经过的人们都要驻足观赏一阵。我们儿时也常去那儿玩,一待就是老半天。倒不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而是他们的精妙工艺吸引了我们。


高桥下第一家便是锡匠铺。这个铺由陆氏叔侄两人掌管,什么锡茶壶、锡烛钎、锡粉妆、锡汤婆……样样都会做。陆氏祖传锡匠,做的锡器质量上乘,品形美观,受到众乡邻的青睐。谁家嫁女儿、娶媳妇,总到他们这儿来订货。锡匠铺,工具也很简单,一只炉子,一套模子,几把剪刀、锤子、勺子。炉子是用来烊锡的。炉子上安口坩埚,锅里盛着锡块锡坨,然后点燃柴板,拉起风箱,随着火焰的加烈,锅里的锡慢慢融化了。陆师傅拿出选用的模具,将烊好的锡水从模具的入口倒入,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滚烫的锡液迅速沿着空隙漫延开来,填满模具的边边角角,冷却后,打开模具就是一张器皿状态的锡皮。陆师傅拿起锡皮,用剪刀剪去飞边,弯曲成型,然后用榔头一记一记敲打起来,留下的榔头印排列整齐、均匀美观,形成很美的装饰。如是茶壶,还要焊上壶嘴,打磨光滑,与壶身浑然一体。烛钎的模具有些复杂,孔隙多,打磨的功夫深,价格自然贵一些。那时,农村谁家婚嫁置有几件锡器,就显得很有面子,因此,前来定做锡器的村民络绎不绝,两位师傅一年四季没有空闲。
往西紧挨着的是白铁铺。白铁铺执掌的是马师傅,相对锡匠来说,白铁的工艺稍微简单一些,它不需用炉子风箱,也不用焊接,只需剪子、榔头,敲敲打打就成型。白铁匠做什么按照用户的需求,有铁皮箱子、铁皮簸箕、风灯外罩等。别看它工序简单,可也有技术含量,比如折边,全凭敲击技术,要宽窄一致、平整不毛。马师傅可是白铁能手,敲击如同奏乐曲,记记有用,全无虚锤,做出的器具坚固实用,美观大方。那时,农村棉田搞点灯诱蛾,那灯的外罩几乎全出自马师傅一人之手,坚固耐用。
白铁铺西隔壁是圆作铺。圆作铺当时主要生产“三桶”:提桶、粪桶、马桶。提桶是生活用品,粪桶是生产用具,马桶也叫“子孙桶”,是农村出嫁女儿必备的。圆作铺的几位师傅姓钱、姓陆,有一手好手艺。这“三桶”都是圆形的,由若干块木板拼接而成,因此每块木板都要带有一定弧度,最后拼接起来才能严丝密缝。几位师傅几经锯和刨,用木销钉一连接,一只木桶的样子就形成了,然后刨平,打磨光滑,箍上铁箍,便大功告成。如做提桶、粪桶,须得有提手或耳,这就相对复杂一些,两边长度须得对称,可老师傅早已胸有成竹,板块大小合理搭配,提手或耳的木板适当大一些,这样做出来的桶牢固耐用。圆作铺制作的用具农具,农村需求量大。开始时,做桶的板材是靠人工用大锯锯的,一把大锯对着木头,两人对拉,“呼啦呼啦”,随着木屑飘落,木头渐渐变成了木板。因此,圆作师傅整天忙忙碌碌,很是辛苦。后来,锯料改用了锯板机,就相对省力一些,工效也提高了。
最西边的是铁匠铺。俗话说,世上三桩苦:航船、打铁、磨豆腐。自古以来,打铁是最辛苦的,又脏又累。别看是出力气的笨活,但它也是项技术活,将铁打成各种形状的刀具、农具,没有过硬的技术是断不成的。铁匠铺的房子比较大,分列着四五个铁墩子,风箱呼啦,炉火通红,火星四溅,整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这不禁让我记起儿时唱的那首《打铁歌》:“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学打铁。打到正月正,家家户户挂红灯,打到二月二,欢天喜地接女儿,打到三月三,荠荠菜花赛牡丹……”铁匠师傅腰系厚厚的围裙,鞋子上也用厚布遮挡着。炎热夏天,整天待在火炉旁,师傅们热得汗流浃背,干脆脱成赤膊,挥汗抡锤。锤炼一般由老师傅掌钳指挥,徒弟或新师傅负责拉风箱打二锤。铁匠铺的炉子也很特别,炉口大而敞开,烟囱就在炉口上面,向上慢慢收小,像一只倒扣的大角绳,炉子边上安个大风箱,估计这样的设计符合打铁熔炼要求。师傅将铁块扔进炉中,随着风箱呼呼拉起,火焰跳跃,铁料一会儿就变红了,师傅看准火候,用铁钳钳出铁块,迅速在墩上叮叮当当锤打起来。按照所需,或打成镰刀、钉耙、锄头、铁锹,或打成菜刀、铲刀、勺子……那时,集体化生产,每年秋冬都要开河修堤,这时打铁锹的比较多。春天棉花播种后,托棉花的小锄头需求量大;夏收时,割麦的镰刀需求量大,铁匠铺按需生产,一年四季都不闲着。对于一些刃器工具,火候很重要,全凭老师傅的经验。铁匠铺里有位师傅打出来的菜刀就是与众不同,钢火好,锋利耐用,闻名遐迩。
在铁匠铺东边还有一个闹中取静的钟表修理铺。透明洁净的玻璃窗内摆放着各式钟表,只听得嘀嘀嗒嗒的音响,与隔壁的铁匠铺大相径庭,另有一番风景。修理钟表的两位师傅姓黄,是父女俩。修理钟表是精细活,老黄师傅年岁大,戴着放大镜,仔细摆弄着钟表的细小零件,细心查验故障所在。小黄师傅心灵手巧,在父亲的指导下,也很快成了钟表修理的匠手。镇上修理钟表的独此一家,周边乡镇也来此修理,因此业务比较繁忙。只见玻璃橱窗内各种待修的钟表摆得满满当当,父女俩凭着过硬技术,坚守信誉,给人留下很好的口碑。

街西的这些工匠铺独领风骚数十年,热闹和繁荣了西半街。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发展,这里生产的传统手工业产品渐渐被替代了,农具厂也转型生产橡胶制品。20世纪80年代初,街西的工匠铺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作为古镇的文化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文字:林炳堂
图片:视觉中国
编辑:张檬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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