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绍兴市人大将兰花命名为绍兴市花。绍兴市花为什么选兰花,我认为有三方面的原因。
一、文化符号
早在远古时期,中国就有先民种兰的传说。晋《拾遗记》称:“须弥山第九层,山形渐狭,下有芝田蕙圃,群仙种耨焉……”宋《路史》曰:“帝尧之世,有金道华种兰。” 在中华文明史上关于兰蕙的文字记载已有近三千年的历史,兰花身上承载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宋黄庭坚《书幽芳亭》:“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女之色盖一国,则曰国色;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
宋陶谷 《清异录》:“兰虽吐一花,室中亦馥郁袭人,弥旬不歇,故江南人以兰为香祖。”
宋王学贵《王氏兰谱》:“竹有节而啬花,梅有花而啬叶,松有叶而啬香,惟兰独并有之。兰,君子也。”
清区金策《岭海兰言》:“牡丹为花之王,真王也;兰为王者之香,有其德而无其位,素王也。”
(二)孔子赞兰
鲁定公十五年(公元前495年),鲁定公病故。孔子周游列国从卫国返回鲁国,本想参加鲁定公的葬礼。但鲁国大夫季桓子不同意,孔子只好回故乡。途经一山谷,只见兰花盛开,便长叹说:“兰本应当生长在殿堂,为王者发出香。而今却孤独地开在山谷与野草为伴。”触景生情,便停车弹琴作《猗兰操》: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时人谙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山风习习吹,天阴下着雨。故人走了,我只能在荒野上送他。请问上天,为何没有我孔子的容身之地?漂流九州却找不到自己的立身之地。世人愚昧呀,不识贤者。岁月流逝得真快,我就要老了。看到兰花独茂,与众草为伍,我也与兰一样伤不逢时啊!
事后,孔子从兰的身上受到启发,认识到“君子博学深谋而不遇时者,众矣,何独丘哉。且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兰使孔子改变了人生的态度。
在孔子看来,兰花虽隐幽谷中,但其香扬扬,是一种积极的等待。主张人若遇“王者采而佩之”,就要“奕奕清芳”,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才华。孔子赞兰为“王者香”。兰承载着孔子后半生的精神寄托和对后世子孙的殷切希望。
中国文坛上留下了兰为君子的崇高形象,成为传统文化的符号。
(三)屈原佩兰
屈原出身贵族,早年深得楚怀王宠信,位列三闾大夫。为实现楚国的统一大业,屈原对内积极辅佐楚怀王变法图强,对外坚决主张联齐抗秦,使楚国一度出现国富兵强、威震诸侯的局面。后来,在内政外交上与楚国的腐朽贵族集团发生尖锐的矛盾,遭群小的诬陷,进而遭到了楚怀王的疏远。顷襄王即位后继续实施投降政策,并将屈原逐出都城流放湘南。
从此报国无门,每天只得游荡在湘南的山水之间。屈原虽遭穷困,但其志不变,其行更廉。期间,他写下了大量诗篇抒发自己抱负,流露出报国无门的绝望之情。写有《离骚》、《天问》、《九歌》、《招魂》等三十四篇。
他经常佩带着兰花游荡在汩罗江边,以表示他像兰花一样清高,像兰花一样无私、守节、不畏强暴、不入浊流。
屈原佩兰以后,兰花被印上了不畏强暴、不入浊流、无私奉献、清贫守节的文化印记。
二、历史渊源
公元前490年,越王勾践被放回越国,他面临战与降、存与亡、奋发图强与苟且偷生三大考验,而勾践毅然选择了前者。
勾践率文种、范蠡等人制订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强国之策,最大限度地发挥国人的智慧与力量,由此点燃了越地的智慧大爆炸。经过二十余年的艰苦奋斗,越国终于完成了兴国、灭吴、称霸的伟业。不仅“终灭彊吴,北观兵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而且创造了越国文明,奠定了越文化的基因。
《越绝书》曰:勾践种兰渚山。这是文种伐吴九术“遗之美好,以为劳其志”中的一环。自勾践种兰后,兰文化成为越文化的一部分。会稽出现了“兰渚山”、“花坞”、“花街”、“兰亭”等地名。宋以后,绍兴出现了兰农、兰客和兰花产业。绍兴最先出现养兰、赏兰、画兰、咏兰等艺兰习俗,是艺兰习俗的发源地,兰花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绍兴人。
三、心理认同
绍兴,既有江南水乡的柔美,又有历史古城的刚毅;既有会稽山的脊梁,又有鉴湖水的柔肠。这里的山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柔情似水的人民。但回溯历史,细数这里的名人,便会发现他们看似柔顺性格的背后,却蕴藏着钢铁般坚韧的精神力量。越剧的婉约和绍剧的豪放,最具柔情的绍兴亦是最有风骨的江南。
绍兴人的刚柔并济,是一脉相承的,而且不论男女、不分古今。王充、魏伯阳、马臻、王羲之、谢安、孔灵符、陆游、贺知章、王阳明、徐渭、王思任等名士辈出。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区”是他们的历史担当。
近代更有徐锡麟、陶成章、秋瑾、鲁迅、蔡元培等一大批民主革命的斗士,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不顾个人安危,坚持战斗,寻找着一条解放人民道路的同时,又不主张逞一时匹夫之勇的哲人之智。
兰身居幽谷,不以无人而不放;与丛草为伍,不与群芳争春;寸土杯水,清正廉洁;叶柔性刚,秉持花守;低调沉着,大智若愚;叶立含正气,花妍不浮华。兰是花中君子,颇具士人气质。兰生绍兴,绍兴产兰,在绍兴人的眼里,兰花的品性,就是绍兴人的品性!
尺草寸花、看似柔弱的兰叶下隐藏着天下第一香;绍兴的院亭楼阁、小桥流水的至阴至柔间孕育出一大批铁骨峥铮铮的至阳至刚。
从事哲学、文学、艺术以及一些具有人文情怀的人称为文人;精神上保持独立、情操上坚持高洁、关注国事、坚持信念、具有较高文化素养的人称为士人。
江苏多文人,浙江多士人。江苏省选“又香又白”的茉莉花为省花,而浙江省选“叶柔性刚”的兰花为省花,这与当地人们心理认同是有关的。
鉴于以上原因,绍兴挑选兰花为市花,合情合理!
总第25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