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自己的童年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如何让我不生气?
我真的很生气。
我恨母亲对我这么残忍、恨父亲的袖手旁观、恨我的手足兄妹一个接着一个折磨我。我恨我的亲戚,他们从未站出来为我说话。
——-Angie,42岁
愤怒在挽救伤痛生活的时候,
起到了怎样的复杂作用?
自从我的书《女儿的重生》出版后,经常看到读者在留言中讲述自己的愤怒,这些愤怒,的确情有可原:
我仍然记得自己在20多岁时的样子,那时,我是一位非常愤怒的青年女子,穿着厚厚的铠甲,急切的用讽刺/尖刻的俏皮话进行报复。
毕竟,在公众面前生气比显得我是多么害怕和不安全要容易得多。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和自己的童年经历有关,但现在我的确能够这样做了。
因为我既不是治疗师也不是心理学家,所以以下的观察来自于调查、访谈和讨论。我的访谈对象都认为她们的童年中毒了。
当女儿最终开始了解母亲如何对待她,并且明白她在原生家庭中的真实经历如何影响了她今后的生活之时,她的愤怒就会在某个非常特定的时刻浮出水面。
以上的措辞非常谨慎,因为尽管她们可能会认识到她们家里有些事情是“不正常的”,甚至能够意识到那是在虐待她们,但是,大多数女孩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有能力采取行动。我自己的研究发现,大多数女性要到40岁以后,而且更可能到五六十岁,才会突然明白这些。
她们之所以这么晚才明白自己遭遇,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她们在童年时学会的应对机制,以及她希望以某种方式解决她与母亲之间的问题。
她们会正常化她们的经历、与他们的痛苦分离、合理化或否定母亲对待自己的方式(将其归因于母亲的性格或母亲在童年遭受的虐待,断言母亲必然有其原因或者有其他的原因证明其合理性),再加上女儿一直需要母亲爱自己、并且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这些。所有这些都会阻碍她们合理地认识自己的遭遇。
这也是我在《女儿的重生》一书中提到的,他们的核心冲突是,日益增长的认知能力与赢得母亲爱之需要之间的冲突。
当她意识到自己需要保护自己、免受母亲的持续伤害时,她最初反应很可能是愤怒,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因为:
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平感到愤怒,有助于澄清她是如何逆来顺受的; 也有助于了解,为什么自己会否认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而且, 也为她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处理困境提供了燃料; 愤怒也往往能够有效地清除那些回避正面冲突的障碍。
这些都是愤怒的积极部分。不过,愤怒也会带来消极的东西。
人类天生就很容易生气;愤怒情绪是我们自我保护装置的一部分,生气也被称为压力反应,或者更流行的说法是“战斗或逃跑”。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身体里的愤怒的样子。
“看到红色”不仅仅是形容出现的愤怒,而且,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潮热、伴随着愤怒的心跳时刻。我们身体上的感受只是大脑发热的外在的表现,愤怒的情绪破坏了我们的思考能力。
研究人员想知道愤怒会对特定的思维过程产生什么影响——即,人们在愤怒的情况下,是否可以从非词汇中辨别出真实的词汇。
在实验过程中,研究人员首先用“危险”或“放松”这两个词引发了参与者愤怒的潜意识,然后读取被试的血压,并用核磁共振成像(MRI)观察这些词是否影响了被试的判断。
事实上,愤怒情绪的爆发不仅提高了血压,而且改变了大脑内部的活动;此外,愤怒延长了词汇的反应时间,并干扰了相对高级的语义决策过程。
所以,作为不被爱的女儿,如果你想解决问题的话,愤怒显然是没有帮助的。
愤怒会让你陷入困境
虽然对于未被爱的女儿来说,恨自己的母亲是认识过程中必不可少的部分。而且,不被爱的女儿也应该为自己的遭遇愤怒,但是,这些愤怒也会快速伤害到自己。
之所以说愤怒的情绪是有问题的,原因在于愤怒把我们和我们恨人联系在了一起;这样的女儿想要伤害他们的母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想要以某种形式报复母亲,这些情况都并不罕见。
我真得希望自己用她伤害我的方式报复她,而且,这种感觉有时候让我非常耗竭。事实上,我一直在思考,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总是陷入这种没有答案的思考,以至于无法思考自己的生活。
这就像是有人打开了一个有毒的瓶子,而我就是那个瓶子。最后,我丈夫说服我去看心理医生。谢天谢地,他做到了。将我吞噬的愤怒,就像我母亲夺取魂魄的方式一样具有破坏性。
——莉迪亚,52岁
可悲的是,这种愤怒只是一个替身,愤怒诱发了旧有的伤害模式,并且试图夺走母亲的爱;愤怒魔幻般的让我们陷入了随之而来的困境,而且,当我们否认一切时,眼里只看到了不爱自己的母亲。
当你愤恨那些没有保护你的人(通常是你的父亲,或者其他亲戚,或者你的亲人——以及那些欺负你、排斥你、跟着母亲攻击你的兄弟姐妹)之时,也会让你陷入同样的困境。持续的愤怒只会将我们带入另一个漩涡之中。
更糟糕的是,这种愤怒会攻击自己,并且这种自责在几十年里会一直停不下来;她们可能常年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并因此责备那个愚蠢的自己。这种内在的自我批评声音会越来越大,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自我批评通常是童年时代的产物——即,她们在童年时代遭受的责备、嘲笑、边缘化,甚至经常性的侮辱。
Amanda内心的挣扎道出了其中的滋味:
置于我死地的,是我无法找回那些岁月,那些年,我本可以生活得更好、更快乐。
我母亲十年前去世,直到现在,64岁的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我怎么就一直没明白呢?我怎么能拒绝这一切经历呢?我如何才能不一边倒的否定这些呢?
就像Amanda一样,很多女儿都能证明:我们会被时间所左右。也就是说,时间是无法挽回的。当然,你拥有的就是当下。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你身上,你同时又正在批判自己,你能找到的最快的解脱之道,就是让自己陷入痛苦之中——自我责备、自我攻击让你寸步难移。而且,并不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也会在康复的过程中出现,生自己的气,并非不可意料。
可是,这些情况并非自己所愿,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然而,发泄并不总是有效
一位读者写信给我说:“至少我在发泄。这很好,对吧?这是让愤怒滚蛋的方式,对吧?”
当我读到这些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重要的问题。这是一种隐喻,释放蒸汽——也就是说,发泄、以及进行一些体育活动(跑步、打枕头等)是发泄愤怒的好方法。
不过,你要知道,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
布拉德·布什曼(Brad Bushman)在2002年的一系列的实验中,对这些愤怒和宣泄发出了挑战, 他发现——文化神话是打不打死的。
Bushman将宣泄的概念追溯到了弗洛伊德的观点——弗洛伊德深信,压抑是我们许多心理疾病的根源——不过,弗洛伊德的诸多研究都未能证实发泄是减少愤怒的zui最好方法。
Bushman随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
首先,研究人员评论了被试的文章,以此引发了他们的愤怒,然后,研究人员要求: (沉思组)在打沙袋的时候脑子里想着那个激怒自己的人; (分心组)通过击打沙袋让自己好受一些; 剩余的对照组,会被晾在一边,自己冷静下来。
这3组被试在完成了宣泄之后,他们有机会对激怒他们的人大喊大叫。好吧,猜猜看结果?
沉思组的人不仅保持着愤怒,而且是最有侵略性的,
其次是那些刚打过沙袋的人;
而最最不生气的,就是那些晾在一边冷静下来的人。
那么,宣泄一定是件好事吗?
除非你发泄完了就完了。否则,宣泄只会让你更加生气。
宣泄完了就没事,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当宣泄和自己的母亲、和童年有关的时候,这对于喜欢沉思的人来说尤为如此。
愤怒的确可以在某个地方得以修复,在这个场所,你哀悼了那个你本应有的母亲。伊丽莎白·K·布莱尔·罗斯(Elizabeth Kübler-Ross)博士和大卫·凯斯勒(David Kessler)在他们合著的书中讲述了哀悼的整个过程。他们的论点、理解和建议几乎可以直接在童年创伤的疗愈过程中使用。
这本书认为,从不爱你的母亲那里复原,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是一种新生。这种重生的过程需要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交涉、抑郁和接受。不过,这些阶段并非会依次出现,有些人会跳过某些阶段,而且不同的阶段本身可能会相互争夺和消退。
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是,当你穿越了悲痛与哀悼阶段时,你的愤怒可能会淡入淡出——并且会以更快的速度显现,然后退却。
哀悼你本应有的母亲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哀悼那些你童年/成年期间没有得到的爱和支持。
哀悼的过程包括所有错过的互动——笑声、经验的分享、爱的触摸、看到你,并倾听你的母亲,和你步调一致的支持——以及在互动中冷静的处理(那些伤害了你、边缘化你的)既往的经历。
哀悼不仅能够让我们悲悯曾经的那个小孩(被慈爱包围,是我们最原始的需要和渴望),而且也能够悲悯现在的我们,这也会让我们发现,愤怒可能是我们最容易感受到的情感,但愤怒不是我们唯一能感受到的情感。
哀伤让我们体会。让我们分析我们的思想和情感;并且能够让我们发现(在表面之下)丧失的情绪感受——那深藏的极度羞耻,麻痹了恐惧、遮蔽了极其痛苦的哀嚎。
毕竟,本该有人真正的爱着我们。
哀悼你本应有的母亲——是的,那个未曾谋面的母亲,本应允许你自己哭泣、哀嚎,并且能够让你体会到温暖——这温暖,化开了你所有的情绪感受,包括你在童年学会的回避、解离或否认的感觉。
这些,发生在那个有天赋的治疗师的诊疗室里。但是,如果你负担不起的话,努力哀悼,努力让自己放松,接受自己的节奏总比故步自封好。
同样,我的书《女儿的重生》也可能会帮助到你。还有就是这篇文章,这篇文章勾勒了整个疗愈的过程,每一次的阅读,就是一次疗愈过程。您可以收藏起来,或者打印出来。放在熟悉的地方,随时可以阅读。
让哀伤的过程有其意义
是的,我知道,没有人去世(或者,很不幸,在你母亲去世之后,你也哀悼过),不过,真正的哀悼需要仪式。这并不是坐下来,拿起茶或咖啡,然后说,“好吧,这就像近藤麻理惠的整理术。我要么喜欢它,要么不去理会它。”
不,不,不。哀悼的仪式不是这样的。
研究表明,仪式有助于哀伤的过程,在这些仪式中,我们能够体会到更多的控制,因为行动加强了一种代理感。迈克尔·诺顿(Michael Norton)和弗兰切斯卡·吉诺(Francesca Gino)在对仪式的研究中发现,与仪式的类型相比,履行仪式本身会更重要一些。
下面的哀悼建议改编自《女儿的重生》,不过,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自由的做出调整。
放手仪式
这个仪式是为了释放那些愤怒和痛苦的童年经历。
许多女儿觉得可以给母亲写一封详细的信,不过,她们并不打算寄出这封信。另一些人把他们最深的感情写在纸上,然后把它们烧掉或埋了。许多年前,我烧掉了象征着自己童年的照片,然后把灰烬撒向空中,让风带走这些阴霾。
用仪式悼念你本该拥有的母亲
用笔写下那个本可以理解你、并倾听你的母亲的样子,以及你的感受;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你在她身边的感受。想象你们可能会一起做的事情——从散步到谈论读过的书、认识的人,以及其他任何象征着母女之间享受亲密关系的事情。
或者,收集一些关于爱的语录,这些语录描述了你作为女儿应该得到的支持和理解;然后,将这些语录写下来,并描述你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母亲意味着什么。
从哀悼到接受,结束核心冲突
哀伤的过程也是一种放手——放开愤怒、失望、痛苦——并开始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无法挽救或改变和母亲的关系。
正如我的一位读者所指出的,这个时刻是积极的,但它也标志着不再希望事情能够改变,这也是困难的,而且常常是痛苦的。
但是,放开内心的希冀可以有效结束核心冲突,以便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处理伤口和愈合之上。届时,真正的成长才会发生。
References
Kübler-Ross, Elizabeth, M.D. and David Kessler, On Grief and Grieving. New York: Scribner, 2005. Bushman, Brad J. “Does Venting Anger Feed or Extinguish the Flame? Catharsis, Rumination, Distraction, Anger, and Aggressive Responding,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 (2002)28 (6), 724-731.
Garfinkel, Sarah N., Emma Zorab, et al.,” Anger in brain and body: the neural and physiological perturbation of decision-making by emotion,” Social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Neuroscience (2016), 150-158.
Norton, Michael and Francesca Gino, "Rituals Alleviate Grieving for Loved Ones, Lovers, and Lotterie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2014), 143(1), 266-272.
译者mints,心理动力学取向心理咨询师。工作微信mints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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