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确实是灰的,翻出一本看了几年都没看完的《春雪》。初看此书,是因为他多有对那个年代日本人饮食的描述,但和《丰饶之海》其他作品一样,全书叙事节奏实在太会催人昏昏欲睡,很想欣赏却很难完全欣赏那个年代日本的美学与价值,或者这处处隐忍不发,一发却不可收的爱情、友情与亲情,是需要磨砺的人生才会理解的东西。
印象中在成田过海关总是人山人海,最怕遇到新航、阿航来的A380,一架航班所载的人群瞬间可将入国审查处塞满。
但今天却不是这样,入国审查处空无一人,入国审查官一个个正襟危坐,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却难掩无事可做的慵懒,看我首个冲去,两人同时举手示意,我呆了一下,迅速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接下短期滞留的贴纸,飞也似的朝电车站跑去。
住在浅草——一个凡事到东京旅行的人一定来过的地方。游客对浅草的印象,必然是浅草寺的热闹、熙熙攘攘的游客以及硕大的雷门。但这喧嚣之外,哪怕只是一个街区相隔便是避世之处,老旧的房屋,窄却不失一尘不染的街道,弓背的妇人,背打得挺直的老人行走时皆无甚声响,唯一的声音似乎只有那呀呀的乌鸦鸣叫以及偶尔路过,自行车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江户气息,便是如此。
路边的一轩家便是今天要拜访的「駒形どぜう」,小店主营:
泥鳅料理。
日本常言“ウナギ一匹、ドジョウ一匹“,ウナギ指鳗鱼,ドジョウ指泥鳅,意味泥鳅蛋白质等营养价值高,小小泥鳅相当于一条鳗鱼。
“明治维新前,日本除了大米没有什么特产。”在更早的年代,“肉食禁令”下的日本底层国民,为了保持营养的摄入,想办法在饮食中寻找经济的蛋白质来源,味噌是之,而水产中的泥鳅也是。
泥鳅这种东西,在日本稻田中非常多见,东京东北部地势低洼多水田,江户时代便以食用泥鳅为传统。东京现存的泥鳅料理店遂多为百年老店,而这家「駒形どぜう」为其中翘楚,他创店于1801年,那年日本为宽政十三年,中国则是嘉庆皇帝在位。
如今「駒形どぜう」的布置与百多年前并无两样,就餐须正坐,对于没有正坐习惯的外国人,在这儿坐着吃饭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
在「駒形どぜう」开店之前,江户人吃泥鳅,一般将泥鳅“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后食用。而「駒形どぜう」首创将活泥鳅以酒泡,待泥鳅“醉倒”后放在小薄铁锅中,倒入调制的出汁以炭火煮,这种做法被称为“丸锅”,是东京下町的名产。
“可多放一点葱啊,那是地道的吃法。”
那是多重口味啊,但面对泥鳅这种土腥气很重的食材,不仅用葱,店里还提供山椒粉和七味粉调味,和店里的装饰一样,这都是延续了两百年的地道做法。
久煮后的泥鳅口感已酥烂,可以连骨一齐咽入,入口时,泥鳅的细骨似乎与上颌有摩擦,但只要稍加用力便立即崩散。整道菜的风味充满日本味道,出汁的鲜味和微辣的调味相得益彰,配上米饭、香物、味噌泥鳅汁,日本风味,就该如此。
“不过,现在哪怕在日本,习惯吃泥鳅的人也是越来越少”,餐毕,店里只剩我一个客人。离店时,发现「駒形どぜう」外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化活动安排,他以两百年老店的“担当”,担负起宣传江户文化的重任。从浅草走向闹市不过几步,银杏叶铺满了一地,将将离开,但终究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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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上次做的知乎Live的链接
《如何在日本体验米其林餐厅》
依旧可以进入听我的演讲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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