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年前的旧文。因为打算继续写,所以需要这份前情提要。
我是猫,名字叫代代木。我来到猫间已两年有余,从前并没有名字,隐约记得在一处花红柳绿的大园子里有一顿没一顿地散养着,噢不,是没人养,直到有一天被人间女生收留,抱回了家。从此我被唤作“代代木”,那是因为女生在代代木公园邂逅我。从此我有了名字,还蛮喜欢它。毕竟我们猫类有一位名猫到现在都没有名字,他主人据说是作家,叫夏目漱石。
收养我的女生,是一位网红。我经常陪她出镜,在她的微博露脸,接受人类的膜拜。她工作繁忙,要回国探亲出差,就将我寄养在了朋友家里。这世道,听说人间正陷于疫情,一来一回,都要隔离很久,来往不顺畅,所以我就在寄居的人家多住了段日子。
记得我初到这家来,感觉比我网红家里大,我在各个屋子巡视了一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睡午觉,就连我主人要回去时想与我告别,都没找到我——我已鉴定完这家人家颇可靠,正在被橱里酣睡。
悠悠梦中醒来,不见了我家主人。我内心惶惶不安,跳上她坐过的椅子,嗅嗅她留下的气息,愣愣地趴了一会儿。没法子,日子总要过,生活不会停留。第一天我食欲不振,第二天我以猫类灵敏的直觉,知道这家人喜爱我。我食欲恢复如初,接纳了三个猫奴。
我接受了三个人类猫奴
我们猫类很看不起狗类,虽然我们常被和他们连着说,什么逗猫遛狗啦,阿猫阿狗啦。人类真是误会了,我们从不像狗类那样对主人俯首衷心,又要看家又要护院。我们猫类每天做什么呢?就是,呆着。人类用了很多时间才发明了“躺平”一词,还煞有介事探讨,这不是我们猫类天生的姿态吗?你可别和我说猫以前在谷仓里抓耗子,那是什么时空的事了?现如今我残存的一点野性只用于扑腾几下玩具,就象人类也只知道电脑和手机,还晚睡晚起——他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我们在野地里身手矫健抓耗子一样,都是遥远的过去。我们躺平,让人类做猫奴吧。
我这三个新猫奴,一个是老阿姨,她在家里被称为妈妈,就是买汰烧那种人类。她有时还说是文字工作者,我看她没写出来什么,倒是有一处蛮像作家,就是拿着书歪在沙发上,过片刻就进入了梦乡——夏目漱石家的猫曾经透露过,他家主人苦沙弥老师总是一本正经说要进书房做学问了,其实进了书房不到几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这个阿姨猫奴不怎么烦我,我的意思是不怎么打扰我,她关注的是我猫砂的卫生情况,所以她是一名合格的铲屎官。有时我也去她身边蹭一蹭,回应她问我“代代木,喵呢?”“代代木,啊呢?”,我就顺着她,答个“喵”或者“啊”。一旁的小姐姐就说,代代木好聪明啊,是真的在对话呢。
“代代木,喵呢?” “喵”
小姐姐是最大的猫奴,她表现了极大的标准的猫奴热情。小姐姐喜欢我,她要吸猫,是真的吸,要把脸埋进我一身的毛茸茸。小姐姐手里还有我们猫类最爱的零食——伊纳宝啾噜。那混合着鱼肉海鲜芳香的软软的肉泥,是我猫生最大的乐趣。即使在雨中,小姐姐也会专门出去给我买回。有一次家里没有存货了,她从厨房找出鲣鱼干,一边喂我一边道歉说“对不起啊今天就吃这个忍耐一下吧”。
小姐姐有时在琴房里弹唱直播——这个小琴房是我在此处唯一不能擅自大摇大摆进去的地方,自从我午夜漫步跳上钢琴手脚并用弹奏了一段,小姐姐就关上了这道门。所以我格外好奇,尤其是小姐姐在里面时,发出各种音乐声,这时我总是在门外蜜甜地叫唤,且以爪子左右开弓挠门。小姐姐就会打开门,有时还专门准备了啾噜,我便跳上她的钢琴椅子,专注地吃起我亲爱的零食,浑不顾小姐姐在旁边拿手机拍我。后来,竟然有听众给小姐姐送了两次啾噜——这可是我自己挣的猫粮啊。
小姐姐每天一起来就找我,在她工作累了的时候,也要跑来看看我摸摸我,扬言已经不能过没有猫的日子了。
还有一个小哥哥猫奴,他是小姐姐的弟弟,我安排给他的工作是给我刷毛毛,剪指甲。往我的碗里补充猫粮这差事,他和小姐姐都抢着做。他总是极其耐心地用刷子在我身上轻柔抚动,一边观察我的脸色和举止,将我漂亮柔软的毛毛清理得整齐。小哥哥电脑前的椅子,很大很高,我颇受用,经常一蹬腿跳上去,在那个大椅子上睡觉或发呆,小哥哥总不忍挪动我,宁愿站着蹲着或找个家里没人用的瑜伽球坐着。这只是举个例子啊,意思是这个猫奴他不啰嗦不麻烦,决不会太热情,但却给我如沐春风的温情。
偶尔我也思考猫生
作为一只性格温和面容好看的猫,我对于猫奴们的百般讨好都受之泰然。我想和他们玩的时候,只要主动地“喵”两声或去身边蹭一蹭,他们就受宠若惊地说“哎呀,代代木,怎么啦?什么事啊?”就会“好可爱啊,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啊”地说个没完。而我想安静的时候,可以找到各种舒适的位置睡觉,或思考猫生。这些位置包括但不限于:床、枕头、窗台、壁橱、椅子和衣柜。
前几天,网红主人告诉阿姨,说过几天打算接我回去。阿姨一个劲地说“那下次出差还放我家哦,一直放也可以哦”。小哥哥姐姐更是不舍得我的样子。
先说到这里,我要找个安逸角落午睡了,来取个题目,《我是猫》,致敬夏目漱石吧。阿姨却说从前她问过文怀沙老爷爷,《我是猫》这书名翻译得不贴切,没有日文里“吾辈”的感觉。文怀沙老爷爷居然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可以翻译为《吾乃猫也》——好吧,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