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早期的青岛,如果要找几条代表城市繁荣形象的道路,天津路无疑名列前茅。
几乎最具有表情色彩的商业机构,诸如银行、钱庄、当铺 、旅馆、饭店、书局、报馆、啤酒酿造作坊,应有尽有。作为大鲍岛华人商业核心区的旗帜,天津路所激发出的民族热情与财富创造力,堪称传奇。
天津路的曙光,是一家电灯房点燃的。1898年中,最早进入青岛的德国企业主普尔斯曼率先在天津路与河南路的交叉处附近,建立了一个简陋的电灯房。
这时电灯房周围还是一片荒滩,普尔斯曼设置的厂房内装配了两部50马力移动式柴油引擎发动机,日发电75千瓦。这是青岛电力供应的开始,也是新工业文明辐射出的第一缕光芒。
接下来,发生在天津南路的一个有趣故事,是围绕金银珠宝上兰德曼展开的。根据德国学者马维立博士在《波恩评论》里提供的线索,经营光学仪器以及金银珠宝的商人高特弗里德 兰德曼在1900年之前抵达青岛,随后在广西路建造起自己的住宅。
20世纪的前3年,兰德曼除了经营光学仪器和金银珠宝外,还与啤酒商路德维希 凯尔一起,在天津路投资了第一家啤酒厂。但这个在1901年成立的啤酒厂似乎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只在1901年至1903年的3年间,生产过数量不多的啤酒。
真正标志着天津路华人商业光荣史的是刘子山的东莱银行。刘子山1898年自掖县来到青岛,1918年创办东来银行,随后在天津路建设了东来银行办公大楼,成为这条商业街上名噪一时的商业帝国。
天津路与河南路路口的东莱银行大楼,与当年的普尔斯曼电灯房和兰德曼啤酒厂近在咫尺。
刘子山在此选址的原因,是青岛自进入大规模城市化开发时代起,鲍岛区天津路周边便一直是工商业繁荣之地。1922年前后,端庄坚固的新银行大楼竣工。
根据1923年《接受青岛纪念写真》的记录,东莱银行大楼的营造商,是青岛公和兴工程局,这家私营建筑商成立于1902年,其总经理宫世云称“东莱银行事务室”等“均为本局所承揽”。由此,人们得以确认,东来银行大楼的建成时间,不晚于1923年。
东来银行立面为欧式新古典主义风格,三层建筑构图严谨,结构划分清晰。银行入口部位的两侧和之间为立面规则构图部分,一层立面采用粗犷的蘑菇石,之间留有宽大的水平影线。
立面中段的窗间贯穿建筑二三层,形成富有节奏的街道界面。一层以及二三层臂柱之间的窗户方正宽大,使建筑显得十分大气。
东莱银行的营业大厅,通过天井自然采光,顶端覆盖彩色玻璃,显得明亮华丽。
当年一本城市指南对大楼这样表述:鲍岛区“房屋比栉,如东莱银行之建筑,测区内首屈一指也”。这家银行“开办以来,业务日渐发达,信用昭著,设总行于青岛,分行济南、上海、天津、大连,各大商埠均有特约代理,定期,活期,存放各款,售卖公仔。兑换货币。”
东莱银行大楼犹存,相比于1922年照片中整洁干净的天津路,今天的街道已经破败不堪,鳞次栉比的商业招牌,让这里显得杂乱无序。
新营业楼开业后,为了维护营业安全,东莱银行向商埠警察厅申请7名警察常年驻守。这些警察为“岗警”,包括警长一名,一二三等巡警各两名,警察工资及服装费均由银行支付。
不久,因为东莱银行总经理成兰圃病重,刘子山又指示在申请3名岗警,两名驻守银行,一名驻守莱阳路10号成兰圃住所。警察厅以“维持市面流通金融”为由,同意派驻。
这样一来,东莱银行迁入天津路营业后共有10名岗警负责保安,等于设置了一个金融派出所。岗警工资按照全市警察统一标准发放,一等巡警月薪11大洋、二等巡警10大洋、三等巡警8大洋。岗警工资加上每年385元的警服购置费,东莱银行全年需支付1777大洋,可谓开支不菲。
天津路的另一个故事,是关于文化延续的。1913年,胶州成文堂书局在天津路26号创建青岛分号。研究者认为,这是本地最古老的书坊。但是,河北路与河南路之间的这座被认为是书局大楼的两层建筑,建设的时间似应晚于1913年。
从设计和建造质量上看,应该和天津路39号东华旅社的建筑年代相当,是20世纪第二个10年晚些时候的产物。当时,华人集聚的天津路、海泊路与中山路的交汇处已是商店林立,一片街市繁华景象,成为大鲍岛区最热闹的地段。
成文堂在天津路的出现,使20世纪30年代以前的许多印刷作坊和书局都集中到了这一带。直到40年代,在靠近天津路的河南路路口开设的云阁书店,仍为青岛市武侠和言情小说的渊薮。
自1897年至1922年,青岛的图书印刷发行机构约有5家。中国人开设的,只有成文堂书局。1920年后,本地图书业务逐渐被新派的中华书局和商务印刷馆取代,落伍于时代的一代精英成文堂,逐渐衰落。
零散信息显示,在1935年,中华书局与成文堂共同经销过震华印务局印行的即墨东鳌山卫刘凤祥《崂山诗画集》,集20幅崂山写实图并附名人题咏,定价大洋两元五角。后来,成文堂从天津路迁至高密路84号,直到1956年公私合营。
一代成文堂的扩张故事至此落幕。显然,这个曾经的文化拓荒者,在今日已经斑驳不堪的天津路两层书局大楼中留下的,应不仅仅是人们对一个本土书商和几本《韵府提纲》的戏剧性兴衰命运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