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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澎湃新闻
记者:何锴 何利权 李思文 实习生 潘奕
澎湃新闻记者在位于福清市的冠捷(福建)电子有限公司F3厂区以及员工宿舍西环小区内进行暗访。
“该上班去了,晚了又要挨骂、扣钱。”
2月14日晚8点,在福建捷联电子有限公司厂区角落的员工宿舍里,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重庆市农业机械化学校汽修专业学生张强(化名)双眼布满血丝,他有些疲惫地起床,穿鞋,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2016年9月到捷联后,张强已经上了3个月夜班:他要不停地把显示器装包,然后搬到流水线上。在这里,学生们昼夜两班往往“无缝交接”:白班是7点45分到晚8点左右,夜班从晚上9点到次日早晨8点。
冠捷F3厂区内的捷星显示科技(福建)有限公司工厂 本图及以下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何锴 拍摄
张强所在宿舍楼有700多名来自和他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每天在流水线上干着简单、重复的工作。张强说,这种“实习”要到今年3月才能结束,而2月底,“学校一年级200多名学生也要过来”。
冠捷、捷星员工与实习学生统一居住的西环小区宿舍外景。
2月14日,元宵节过去才3天,位于福建省福清市西环北路的冠捷F3厂区的福建捷联电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捷联”)、捷星显示科技(福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捷星”)已开工多日。
这两家公司的官网显示,捷联属于冠捷科技集团,而捷星系LG集团与冠捷科技集团(以下简称“冠捷”)在福清投资设立的合资公司。两家公司系“兄弟企业”,主要从事液晶显示类产品的生产,在福清当地劳务中介及前来参加实习工作的师生口中,它们常常都被称为“冠捷”。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经过多日实地调查发现,这两家企业里有一批来自云南、贵州、重庆等地的职校“实习”生,承担着流水线上贴标签、包装、拧螺丝、搬运、检查显示器等机械工作。他们很多人每天工作约11小时,一个月换一次白班和夜班。
多名职校生认为,所在职校的“派遣实习”名不副实,“跟专业没什么关系,实习了没有用处;流水线工作量大、时间长,超过了不少学生的承受能力。”
他们还称“来之前(校方)说,每天工作8小时还有双休日”,但事实并非如此。有学生说,校方称“不来实习就不给毕业证”;还有学生表示,已经被学校派来“实习”2次以上。
同样是派遣到工厂“实习”,有学校的学生称能每月及时拿到3000元的工资,有学校的学生却称带队教师一个月只发给学生每人500元,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系。
澎湃新闻还发现,尽管教育部明令禁止,但这两家企业与学校的“实习”合作,有的还是通过劳务中介公司。
2月22日晚,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党委思想政治工作部部长周彬对澎湃新闻表示,该校学生在冠捷“实习”时“上通宵夜班”、“工作超过8小时”、“无公休”等一系列违规情况基本属实,正在整改,“若最终企业(捷联)无法提供符合规范的实习条件,校方将在月底前将福清的200多名学生悉数撤回。”
周彬2月24日上午还对澎湃新闻称,此前校方并不知道学生要上夜班,也并未向上级主管部门报备。
捷联向澎湃新闻证实,截至目前,有10所学校与该公司建立了“校企合作”关系。记者现场调查发现,包括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重庆农业机械化学校、云南麻栗坡县民族职业高级中学、贵州遵义职业技术学院、贵州道真自治县中等职业学校等多家职校,当时约有逾千名学生在捷联或捷星“实习”。
捷联2月21日还回复澎湃新闻称,公司与员工(含实习生)协商一致签订劳动合同或“实习协议”(公司、校方、学生三方协议),并依法、依协议发放薪酬或“实习津贴”,并为实习生提供相关培训。“针对实习生特点,我司要求学校老师到我司实地驻厂管理,保障实习生的利益。”至于实习生是否被安排加班、上大夜班,该公司并未回应。
华帜劳务公司大门写着提供“职业技能培训”等服务
大夜班
2月14日晚8点15分,冠捷F3厂区,正值早晚换班高峰时段,一拨拨穿着蓝色、紫色工服的工人在厂房和宿舍间穿梭。他们中的有的人面相稚嫩,身上的工服显得有些宽大。
捷星工厂二楼车间吸烟室内吸烟的实习学生
上夜班的学生慢慢在宿舍楼下汇聚,又流向不远处的厂房,那里大门敞开,门前灯光昏暗。澎湃新闻记者随机拦下10名上夜班的工人询问身份,其中有9人说自己是来自云南、重庆、贵州高等职业学校或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
“你看那个女生,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们学校的,你猜她是什么专业的?”张强指着远处一位女生问,“学前教育专业的,也就是幼师,你说我们汽车维修专业来电子厂实习已经让人想不通了,这幼教专业也来,简直可笑嘛。”
澎湃新闻记者借了一套工服,以“实习生”身份进入位于厂区北边的捷星显示屏装配流水线车间。学生们分布在车间数条不间歇运转的流水线上,有人专门给显示屏拧螺丝钉盒盖,有人专门检测显示器插电后屏幕上是否有异常,还有的给装配好外包装的显示器贴标签。一些学生则不停弯腰、起身,将组装好的显示器从地上搬到流水线上。
六人间宿舍
夜深了,学生们大多脸上挂着疲倦,没有人说话,只剩下机器的响动声。困极的实习生会溜到车间二楼吸烟室,那里大多数时候烟雾缭绕,近20个座位上几乎坐满了学生面孔的人员,沉默地吸烟。
经澎湃新闻记者确认,他们基本都是轮到上夜班的学生。“一晚上少的话得抽7、8根烟,多的话差不多十几根吧。上夜班,(抽烟)实在没办法,但是不敢耽搁久了,如果领班发现我在吸烟室,肯定被骂。”张强说。
终于“熬到了”次日早晨8点,夜班学生和白班学生们对接后,陆续走出厂区,在宿舍旁边的小摊上买了热乎乎的饼或包子,又匆匆赶回宿舍睡觉。
但集体宿舍里,“白日梦”并不好做。“有人在活动,怎么可能睡好?夜班一上一个月,生物钟全打乱了。”与张强同宿舍的一名学生说,上白班一天有时要干13个小时以上,活儿干不完不能下线,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上夜班,通宵干活实在太折磨人了。”
令学生们愤愤不平的还有夜班待遇问题:正式工人上一个月夜班有200元左右的夜班津贴,但数名学生对澎湃新闻称,自己从未享受到这一津贴。
“鸳鸯”合同
多名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的学生说,他们感觉自己被“骗”了。
位于冠捷F3厂区西环小区的职工宿舍共有6栋楼十几个单元,原本是民居的公寓被改造成一间间集体宿舍,有上床下桌的六人间,也有四张上下铺床的8人间,捷联和捷星的一线职工和前来“实习”的学生就混住在这些宿舍里。
2月14日下午,还在宿舍内休息的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机电工程学院二年级学生官乐(化名),向澎湃新闻展示手机里保存的两份电子版协议书,这两份协议书内容不同,有的还前后矛盾。
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学生在实习前所签订的三方协议
第一份是学校(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实习单位(福建捷联电子有限公司)和学生个人签订的三方协议,上面规定“每周工作5天、每天工作8小时”,实习单位需给学生购买保险。但没有遵照教育部等五部门去年4月份联合发布的《职业学校学生实习管理规定》(下称《实习规定》)要求,注明实习生的报酬。
“到了福清以后,学校又让签协议,甲方成了突然冒出来的福建华帜劳务派遣有限公司。”官乐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协议说,这份协议规定,中介不会给学生“保险”,工资待遇12元每小时,不区分节假日与白夜班,工作时间以及白夜班分配根据生产需求,由用工单位安排——换句话说,学生们需要加班,昼夜两班倒。
“这不是把我们卖给中介了么?”官乐和同学们有些气愤地问。
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学生提供的到工厂后所签的“实习合同”,甲方变为华帜劳务公司。
根据教育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实习规定》,学校和实习单位不得“通过中介机构或有偿代理组织、安排和管理学生实习工作”,同时“除相关专业与实习岗位有特殊要求,并报上级主管部门的实习安排外,不得安排学生加班上夜班”。
但官乐和同学们说,他们“实习”所从事的电脑、电视机显示屏生产、组装不属于特殊行业,厂方却违规安排学生们上连续的大夜班。
“学校先用一份三方协议骗我们过来,再逼大家和劳务公司签一份真的劳务输出合同。签完合同之后,学校还要求他们必须把合同交上去,明摆着这是怕我们留下他们的把柄。” 官乐说,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保存了电子版。而根据教育部等五部门联合的《实习规定》,学生参加跟岗实习、顶岗实习前,职业学校、实习单位、学生三方签订的实习协议文本“由当事方各执一份”。
陕西德伦律师事务所律师李新华对澎湃新闻表示,从两份协议的形式上来看,学校、学生与用工单位的协议都应合法有效,但学生与劳务派遣公司所签协议不具备合法性,“劳务派遣公司是不能与学生直接签订任何协议的。”
重庆农业机械化学校学生所提供的最终实习合同范本,甲方为梦之声劳务公司
同样遭遇“鸳鸯合同”的还有重庆市农业机械化学校汽车维修专业二年级的学生,但他们的情况更糟:一个月只发500元,身份证和剩余的工资都被扣在带队教师手里,身体不舒服看个病都要先跟他们打借条借钱。
该校学生陈祥宜(化名)说,从2015年入校起,就知道必须来福清“实习”,每次半年,否则就不发毕业证,“来一批走一批,从没断过”。
“我这是第二次来了,2015年来呆了半年,干的也是流水线上的活儿,日复一日。”陈祥宜对澎湃新闻苦笑着说,“唯一的好处是,上次来工资是10.5元一个小时,这次来按11元一小时算,涨了5毛钱,也算是学校‘大发慈悲’。”
来自该校农业工程系和现代服务系的几位学生称,来捷联“实习”后,身份证便被老师收走了,工资也不能按时发放,“我们带队老师一个礼拜给每人发100元,每月最后一个礼拜发200元,一个月总共发500元。”他们说,学校说法是,剩余的工资会在“实习”结束后一起发。而剩余的工资有多少,学生们称也不知道。
“吃饭、买生活用品还有其他零花,不够用,我每个月还得跟家里要近千元钱,不然根本没法活。”陈祥宜跟记者掰着指头算账。
根据教育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实习规定》,接收学生顶岗实习的实习单位,“原则上不低于本单位相同岗位试用期工资标准的80%,并按照实习协议约定,以货币形式及时、足额支付给学生”、职业学校和实习单位“不得扣押学生的居民身份证。”
对此,2月20日下午,重庆农业机械化学校的办公室一名文姓主任的解释是,“扣身份证是为了方便管理”,“实习之后统一发工资,是怕学生拿到钱之后乱花”。
2月24日上午,该校副校长陈长法对澎湃新闻表示,学生去福清实习是和上级主管部门报备过的,但是关于“学生夜班”这一情况学校并未和上级部门汇报。
一次失败的抗争
因为对“实习”现状不满,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的小部分学生曾在2月13日前后试图以拒绝上班的方式表达诉求。
此前,该学院多名学生曾向校方投诉学生被迫加班、通宵夜班等问题,该校随后派出了一个工作组,由分管校企合作的副校长带队,陆续到达福清厂区进行调查核实。校方态度似乎很坚决:“企业如不认真整改或达不到整改要求,学校将不惜终止与企业合作。”
但官乐说,工作组来是来了,“通宵夜班”、超时工作等现状仍未及时改变,学生们还被带队教师“安抚”、训诫,要求大家老老实实继续上班。
“实习期从1月到4月,我们就在福清过的年,家也没回去。” 官乐说,“一开始说得都可好呢,上了流水线上后,才发现就是过来‘顶工荒’”。于是官乐、李帅(化名)等人2月中旬开始拒绝上班,尤其是夜班。官乐说,该校还有20多名学生选择直接离开福清,“回家了,再也不来这个地方”,同一厂区的其他职校也有部分学生拒绝上班,希望能够借此呼吁重视他们的权益。
但校方和劳务中介公司并不愿让步。
“你们这点苦都吃不了,原来我在咱们学校念书的时候,在冠捷‘实习’从(早上)7点上班,加班到晚上10点都没说啥!” 2月14日下午2点,捷星厂内的员工休息室,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一名教师拿自己的往事大声训斥几名不上班的学生。
不一会儿,教师们又叫来名为“王琳”的“领班”,一起给学生做“思想工作”。王琳是华帜劳务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员,正是该公司促成了学校与实习单位的“联姻”。这名劳务公司“代表”有点冒火,冲学生说:“我不听理由,旷工就是旷工,今天晚上,你们几个上晚班要是再不来,就再也别来了!”
几名学生和三名带队教师都一声不吭。一名学生随即表示妥协,称还想继续上班。“自己想明白了就去求领班,让她再给你个机会,求我没用。”带队教师说。
不少学生相继返回工作岗位。官乐和李帅说,很多学生“并不知道顶岗实习应该享受哪些权益”,对贫困学生而言,实习能够获得的微薄收益,或许比失去的权益更重要。
有一所学校的多名学生说,放弃“反抗”的理由是“就算知道学校和企业在联手‘压榨’我们也没办法,不完成实习,就拿不到毕业证,还有回到学校后才会统一发的实习薪水,对我们都很重要”。
“如果不是情况所逼,我也不会到这(冠捷)来。” 重庆农业机械化学院汽车维修专业三年级学生王浩哲(化名)就是来自贵州毕节的农村贫困家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福清工厂“实习”。他说,自己父母是农民,在地里忙碌一年,也就够维持他们的生活,“学费、生活费需要自己赚,很多同学都是这样”。
捷星工厂二楼休息室内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三位带队老师和劳务公司管理员教导学生。
“羊毛出在羊身上”
教育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实习规定》明令学校不得通过中介机构或有偿代理组织、安排和管理学生实习,为何学校和实习单位之间仍不乏劳务中介的身影?
根据几所学校的学生所提供的备份合同显示,学生很多都是和几家劳务中介公司签订的“实习合同”,并非如几所校方回应澎湃新闻所称的“直接校企合作”。
2月15日下午2点,澎湃新闻陪同浙江某地职业学校教师钱锋(化名)来到福清市红星美凯龙广场的劳务招聘会现场,这里人数寥寥,企业和劳务公司的人极力想叫住为数不多的驻足者。
“是自己找工作,还是有其他需要?”福清一家食品加工厂的黄姓招工负责人主动递上名片。当其听闻钱锋是来福清联系安排学实习的,他有些激动:“能有多少学生?什么时候能来?能来多长时间?”
双方对话很快进入了核心阶段:企业如何给学校支付“管理费”。此时他明显警惕起来,压低说话声音:“这个要详细谈了……校企合作,只要能保障时间、人数和效率,收取一定的‘管理费’是应该的。”
按这名招工负责人的说法,只要学生实习期达到半年以上,按学生人头和效率算,“基本是(每人)每个月300元到1000元左右”,学校若输出200人到福清进行半年的实习,每个月可以拿到6万元到20万元不等的“管理费”。
相比于企业,劳务中介说得更“直白”。
澎湃新闻以职校教师身份,联系到两名中介公司相关负责人,他们自称是融职劳务公司的人,是“福清冠捷特派”中介,为冠捷工厂送去了“来自不同职校的500多名实习生”。
“我们公司和云南xx职业中学合作了六七年了,他们还介绍了四川的职校来接头……这个你放一万个心。”在约定见面的麦当劳餐厅里,一名身材微胖的中介负责人说。
“最好能现在过来,我们缺人。”该中介负责人随后毫不忌讳地谈起学校可以得到的管理分成,称学校“管理费”有两种算法,一种是“同工同酬”,一种就是“小时工”。
“同工同酬就是按照学生人头给你们校方管理费,现在基本也都是按照这种模式,比较稳定。你们学校的话,人头费一个人一个月300(元),100多人的话一个月是3万嘛,200人的话一个月就是6万嘛,6个月就是36万嘛。”据该名负责人介绍,这需要学校和劳务公司私下商议。
“还有一种算法就比较狠了,是按小时工来计算,我们最高能给学生12块,基本最低给到学生10块一小时,这个具体数额要和你们校方谈了,但按小时工和同工同酬的区别在于,同工同酬工资是由厂方直接发给学生,我们不经手;如果按照小时工算的话工资就要先发到我们手上,我们再给,(管理费)羊毛出在羊身上。”
上述两名劳务中介并未向澎湃新闻出示能证实他们说法的相关证据,随即匆匆而走。而根据《实习规定》,“职业学校和实习单位不得向学生收取实习押金、顶岗实习报酬提成、管理费或者其他形式的实习费用。”
“整改”
福清这座户籍人口不到130万的小城,有电子、塑胶、食品、玻璃、医药五大支柱产业,冠捷科技集团是当地有名的用工大户。在全国工商联2016年8月发布的“2016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捷联以181亿元的营收排在第253位。
2015年3月26日,福清侨乡报曾以《工人招不来,感觉很“心塞”》为题报道了福清近几年来一直以来存在的“用工荒”。报道称,尤其是在春节期间,“人力资源成本不断上涨,企业出现‘用工荒’是必然。
福清市“天天招聘会”宣传横幅
重庆农业机械化学校一名副校长称,目前该校在冠捷实习的学生有700多人。融职劳务公司工作人员则称,与他们签订合约的云南麻栗坡民族职业高级中学等几所学校有500人左右。
澎湃新闻同时了解到,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有250人左右,贵州毕节工业学校有100人左右,加上其他几所职校的实习生,当前同时在捷联和捷星实习的职校生远远超过1000人。
捷联并不承认“利用职校学生充当廉价劳动力”的说法,一名自称分管外联的捷联副总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称,“企业和校方都有这种需求。”但她也承认,近两年,包括捷联在内的福建的部分工厂确实遇到了用工荒。
2月22日晚,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党委思想政治工作部部长周彬对澎湃新闻表示,此前澎湃新闻在2月11日的报道中所提到该校学生在福清冠捷实习“上通宵夜班”、“工作超过8小时”、“无公休”等一系列违规情况基本属实。
周彬还表示,校方会在23-24日派出由校领导带队的工作小组,赶赴福清就这一系列违规情况进行整改,“若最终企业无法提供符合规范的实习条件,校方将在28日前将福清的200多名学生悉数撤回。”
陕西德伦律师事务所律师李新华认为,安排职业院校的学生到企业实习,应当给予学生适当的报酬。“如果确实存在职业院校以实习的名义将学生送到工厂工作,而且拿着低廉的工资,学校按人头收费,这就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相关规定,是违法行为。”
上海融孚律师事务所律师周铭2月21日对澎湃新闻称,实习单位和学校通过劳务派遣公司“联姻”,实习单位通常可以节省用工费用,比如降低薪酬、社保开支,以及减轻相关责任。“学校应该明白,这种所谓的‘实习’存在种种违规之处,通过劳务派遣公司签订协议,也有‘规避’责任的目的。”
“不排除有的学校将学生作为廉价劳动力,与用工单位和劳务派遣单位存在非法利益输送。”周铭称,《实习规定》明确提出不得通过中介机构或有偿代理组织、安排和管理学生实习工作,一旦发现上述情形,可向相关劳动部门或教育部门等投诉。
“我们和正式工人倒班、干活根本没一点区别,都是流水线上最机械的活儿,住在一起也根本没交流。”2月14日中午11时,听着两位夜班室友的鼾声,云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的官乐有些迷茫地问,“我们来这到底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