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吹越凉了,南蛇藤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光光,只留下橙黄色的豆粒大的果实。那果实赤裸着身子趴在长廊顶上晒着午后两点钟的太阳。烈焰般的果肉由内向外凸起着,像婴幼儿嘬奶的嘴唇。站在藤下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穿着藕荷色的羊绒半大衣,与南蛇藤果实的颜色很搭配。
已然是深秋了,确切地说,再过一个星期就将进入冬天。北方除了立春,其它的节气都比较应时。南方的朋友麦兜儿盼着北方下雪。她说,下雪了,一嘟噜一嘟噜的雪挂在房檐上,一定很好看。我便说,等2024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我会拍给她看。其实,我心里也是盼着一场雪的。只有下雪了,地上那些被风吹得四处奔逃的落叶才会彻底安顿下来。不然,这般情景是最不耐看的。那些叶子失去灵魂的样子,令人心惊。
低矮的灌木丛,六月雪的叶子愈发地红了,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簇簇会跳舞的小火苗,凑近去瞧,那狭长而茂密的叶子像极了女子的蛾眉。它们躲在桃树、杨树的下面,同时也躲避了一场又一场风,秋天的阳光把它们的脸晒红,也把它们的心事暴露在外。这些满面含春的熟女哦,正趁着秋日好时光,释放着美,展示着美,让一旁看热闹的柳树笑弯了腰。
雀儿们落在那些柳枝上荡秋千,它们是留在北方过冬的麻雀和喜鹊。看不见麻雀的窝在哪里,喜鹊的窝都建在高处,风一吹,巢里的屑吹迷了人的眼睛。屋檐下那些燕子的窝都空了,明年春天时,窝里的主人还会找回来,继续在窝里繁衍后代,生生不息。雀儿们好像知道冬天要来,一个个把小身子都吃得圆鼓鼓的。我那日和母亲走过一处草地,看见十几只花喜鹊在那里觅食。各个都是胖崽崽。真想抓一只摸一摸,可还未及靠近,它们都扑棱棱地飞到别处去了。
风吹起来真是凉啊。然这晚秋的风并不凛冽,吹着吹着就柔软起来。在风里走,人起初还瑟缩着肩膀,走一会儿,身子就开始发热。今年秋脖子长,虽已进入农历十月,气温还算柔和。母亲说,看天气预报,这个周末就要降温了。我也看,果然显示有一场中雨。应该是秋天里最后的一场雨了。雨过之后,会大幅度降温。原来这几日温度正好,是秋日少雨的缘故。
和母亲去购物中心买炒酸奶。母亲说再不吃就吃不得了。我说,冬天也可以吃的,咱们坐在暖气房里吃雪糕都不冷。母亲说这几天暖气给的一般般,估计只是敷衍一下,毕竟天气还不冷。这么说的时候,一股风就猛烈地吹过来。问母亲冷不冷,她说不冷的,她穿得厚实,风吹不透。
这几日午后,一直陪着母亲,她说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陪伴母亲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然,她也厌倦了拍照。说前天拍的那些照片还存在她的手机里。我也看眼前风景,着实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以收入手机镜头。只看见一两朵蒲公英的花开在草丛里。这大器晚成的花,被风吹着,看上去楚楚可怜。蹲下来,聚焦它。它在风里摇曳的身姿,也婆娑,也飘零。
一边走一边“玩”,我看秋日风景看得仔细,我似乎总是贪恋着大自然里的一切,每每有新发现就指点给母亲看。母亲也极其配合我,看见了就停下脚步,问我拍不拍照。如果我拍,她就耐心地站在一边等候。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是她在带着我玩儿。我心里想着,我是陪伴她的。不知她心里是如何想,她看我,仍是一个孩子吧。
迎着风去,又迎着风回来。风怎么改变了方向呢?其实是我们的身边到处都是风,有的风躲在高楼大厦的后面,有的风从野地里钻出来。所有的风都不甘寂寞,它们心里没有故事,活得自由且洒脱。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想吹哪里就吹哪里。等风吹得迅猛起来的时候,我和母亲已经回到了自家的小区里。那些追赶着我们的风也拐了弯儿,它们跑去街路上,继续吹着陌生的行人。它们把一个个走在外面的人都吹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