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培浩:在时代的迷雾中阐释和创造|第九届《文学报·新批评》优秀评论

文化   2024-11-30 17:34   上海  


第九届

《文学报·新批评

优秀评论

第九届《文学报·新批评》优秀评论评选结果近日揭晓。本届获奖者身处文化领域的不同方向,涉及文学、影视、公共艺术、戏剧、网络文化等,既有深耕文艺评论的知名评论家,也有多位跨界的“90后”青年评论者,呈现了两年来本报《新批评》专刊致力于提升文艺评论话题的深度、创意以及对新人声音的支持。


在获奖者围绕自身评论观念书写的文章中,我们会看到一代又一代评论者如何接续评论理想,将自己的现实观察与兴趣热爱结合,始终在文学艺术的前沿地带,以研究和创造实践着理想的文艺评论。我们将陆续推送这些文章,期待有更多真诚、善意、锐利的评论声音相遇在《新批评》。


本周报纸特辑



在时代的迷雾中阐释和创造

——我所理解的文学批评


我们为什么需要文学批评,就是因为在知识体制的缝隙,生命有那么多的疑难需要去指认、发现、命名和赋形。与生命没有关联的,是不能呼吸的死知识;而我梦想的,是能呼吸的批评!



文 / 陈培浩



文学批评是什么?文学批评干什么?文学批评该何为何往?这是我不断自问的问题。


文学批评首先要去辨认和命名。命名即照亮,命名就是在进行时态的混沌丛林中确立街道巷陌的坐标并赋予它们名称,使后来者有了指引的标识,有了行进的地图。命名执行了文学批评的认识论功能。但文学批评不仅在认识论、知识论意义上发生作用,文学批评还必须去进行价值上的确认。时代和文学正在发生着怎样的转型?当下和未来的文学当赓续什么?变革什么?文学的边界正在被颠覆和重构,出现了哪些新质素和新形态?急剧转型的时代,文学性还可能吗?这种文学性跟既往的文学性,有哪些延续,又有哪些变化?更关键的是,文学背后的人何所为何所往?这是文学批评必须持久发问的问题。一个在审美和价值上随遇而安的批评家是可疑的。有力的批评必有所依靠,必有精神根据地,它在坐标过分清晰处说出困惑,透视稳定机制的内在纠葛,析出简单底下的复杂性,在现成答案面前说出困惑,向时代发出文学的天问;可是,文学批评也要在虚无的时代迷雾中充任指南针,为四处弥散又无路可走的人们提供一种可能性。所以,它在凝固处敲开缝隙,它在分裂处提供凝聚。它在洞开与凝聚中,与时代共振,解释时代,创造思想。



是的,我说的是一种理想的批评。一种值得去投身的事业,批评主体在此种批评实践中也获得了自身的精神确认。反观现实,在今天的学院体制中,文学批评的降格已是某种现实。然而,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应是互动共生的关系。文学批评充任学术场域的前锋,它在混沌未明的第一现场开疆拓土,对进行时态的场域做出判断,如果说文学研究倾向于在历史已经尘封之后穿透时间、激活记忆的话,文学批评则必须面对正在行进的当代,穿透安之若素的现象而指认问题、激发论辩。我渴望的文学批评,既能够敏感于文本的肌理和褶皱,又有足够大的视野从细微的形式差异中透视历史和政治之波澜壮阔。


我曾说过,渴望一种会呼吸的批评,如今依然如是。它面对生命的困惑、难题和歧异,它并非作为学科知识的惯性运动和推衍,不是知识体制化的产物。我们为什么需要文学批评,就是因为在知识体制的缝隙,生命有那么多的疑难需要去指认、发现、命名和赋形。与生命没有关联的,是不能呼吸的死知识;而我梦想的,是能呼吸的批评!


批评为什么会呼吸,关涉着另一个问题,批评的空气是什么?今天,人文整体观依然是批评的空气。在一个破碎化的时代,假如我们对于人文的完整性没有信仰,文学批评便很容易窒息为死硬的知识。在后现代的知识语境中,人文主义是被反思甚至解构的。人文主义最核心的价值便是确认了人作为万物之灵长的地位,其中虽也有“人类中心主义”倾向需要反省,但近六百年来人类难道不正是受惠于人文主义的庇护而走到今天的吗?人文主义话语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即对于人精神上的独特性、不可取代性的信仰,因此人文主义相信:人不同于动物,也不应成为机器的造物;如若人的思想可被机器取代,那便是人的严重异化。这可能是今天人文主义话语在迅猛发展的人工智能技术面前显得保守的原因。人类的未来会往何处去,我们并不知道。但文学批评的一个任务在于,它要把这个问题提出,并使其尖锐化。



AI技术的迅猛发展使人的精神主权问题更尖锐地凸显出来。事实上,人的危机或人文话语的危机并非始于今日。文艺复兴是人从神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人类主体性赢得合法地位的第一个历史阶段。此后几百年,人类一直在与外部的异化力量作战。在浪漫主义时代,诗人们已经敏感地感受到大机器生产的威胁,但浪漫主义迸发出更加高昂的内在激情,这种高温的激情虽为当代人所陌生,但无疑是对人文话语的确信和捍卫。现代主义时代是人文话语遭遇挑战和危机的时代。在20世纪被二次世界大战折磨得奄奄一息之际,人的理性不能不备受质疑,遂生挥之不去的荒诞感。现代主义因此生出了两种面相,其一是揭示荒诞,另一是超越荒诞。前者揭示了世界的剧变和人文话语的危机;后者则在危机中追求人再次自我确认的可能。


值得留意的是,今天科学高速发展的时代,人文话语面临着一次新的、更大的挑战。因为挑战人的不是战争等明显恐怖的对象,而是披上了人类救星外衣的科技。在祛魅和逐神的时代,科技被放在了神的位置,技术神学化的实质是人类以聪明才智为自己创造了一尊技术神。今天,科技产品已经遍布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科技让世界更便捷,让人更舒适;技术不仅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也在悄然改写我们对人的定义。今天,人为了舒适而越来越趋近于机器,而机器则因为智能化而越来越趋近于人类,这种趋同必将逼近科技和伦理的临界点。今天科幻小说作为一个类型的大热的背后,一方面是将科技和未来释放的叙事可能性嫁接于消费性阅读中;另一方面则是一种精神上无枝可栖而逃往未来的叙事策略。当此之际,人将何为?这是渴望呼吸的批评始终不应忘怀的问题。



稿件编辑:傅小平  新媒体编辑:张滢莹

配图: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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