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有旧的价值,新有新的用处。然而对于我们普通的家庭来说,翻新就是我们经常做的事情。
比如我们居住的土屋,不少年了,风雨飘摇,严重剥蚀,差不多成了现在界定的危房。可惜我们没有推倒重来的经济能力,要维持居住安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翻新。
墙体开裂,那就用点水泥来弥缝,墙面剥落,那就在外面重新抹一层,遮住里面的破烂,给人崭新的外表。上面漏雨了,换几块瓦,或者重新铺草。简简单单,旧屋就焕然一新了。归有光《项脊轩志》里写到自己对这间百年老屋做了重新修缮,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简单修缮的老屋竟然焕发了生机,成为他读书休养的好地方。老屋有了新气象。我们自己的老屋修缮之后,就有了新造的喜悦。其实,我们并没有伤筋动骨大动干戈,我们只是让它们外表新而已。这样的老屋重新有了温暖,重新有了生命。又可以让家人安心的住下去。
小时候家里穷,不能做到吃喝不愁。尤其是穿衣。我们很是调皮,又正是长个的时候。谁家也不可能做到,衣服破了就扔掉,衣服小了就闲置。我们没有那个钱,也怕村里人闲话。我们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村子里的母亲们都有共同的手法,那就是翻新。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我记得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旧毛衣,那也不知道家里几个人都穿过了。终于轮到我。谁让我最小。我们老家基本都是这样,老大穿小的衣服老二穿,一个一个往下传。到了我,差不多已经破烂不堪了。可是家人有办法,第一年,袖口坏了,找点线,颜色无所谓,质地无所谓。简简单单接上去,竟然有了新毛衣的感觉。第二年,坏的地方更多。家人还有办法,什么颜色都可以,袖子领子前胸后背织好,整个一个万国旗。无所谓,有毛衣就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了,哪里管得着其他呢。现在看到不少流行的服饰光怪陆离,很有我小时候那件毛衣的风范。我就感慨,家人是很超前的,几十年前就知道以后会流行。咱是提前过了一把时髦的瘾。想想就很得意。
比如小时候穿着家里纺棉花织出来的布做的衣服,看着人家蓝色卡其布,白色的确良,那个心里羡慕,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自己本来就土,又穿着土布衣服,整个一个土老帽。总觉得低人一等,可是没有办法。后来有了条件穿化纤面料,就迫不及待的把土布扔到一边,发誓从此不再沾。然而时代在变化。我们总是跟不上趟。人家吃细粮,我们吃糠咽菜。人家大鱼大肉,我们只能粗茶淡饭。人家骑自行车,我们还在用脚丈量。人家在城里纤尘不染,我们在老家蓬头垢面。我们很得意生活好了,我们可以吃细粮,我们可以大鱼大肉,我们可以骑自行车了,我们可以进城做城里人了。然而人家吃粗粮了,人家吃糠咽菜了,人家每天散步锻炼了,人家没事就到农村了。关键是,人家开始穿家里土布衣服了。有时候看到所谓的成功人士,不再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有人说,这是创业阶段一种不自信的表现,需要衣着来给自己提气),而是很随意很休闲,就是农村没有一点化学元素的土布,再加上一双圆口布鞋。很随意很淡定也很无视。可惜我到现在都摆脱不了人靠衣裳马靠鞍的传统思想。我还没有恢复对家里土布的自信。好不容易摆脱了,现在又要回去,纯粹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咱一辈子的贫穷,总觉得珠光宝气香车宝马才是成功的标志。然而成功早就被重新定义,我还是抱残守缺顽固不化。也难怪,你让我一身土布圆口布鞋,让别人觉得自己是成功人士,没有人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旧物或许是有时间限制的。旧物不一定永远是旧物,也许成了当下最流行最时髦最受人吹捧的潮流。随便一件几千年的文物,够老了吧,然而现在,绝对是最新的惊艳,最新的亮点。
我的身边有这样的旧物可不少。小时候家里洗脚用的是用桐油刷过好几遍的木桶,太阳下闻着就有一股清香。可是看到人家用了塑料盆就很是羡慕。木盆笨拙,塑料盆轻便,而且还有不同的花色。就想着自己要是有塑料盆该多好呀。现在要是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最起码是白眼,纯粹是个呆子。在网上一看,塑料盆不值钱。小时候那样的木盆老值钱了。然而我们早就当做柴火烧了。谁有前后眼呢,守着宝贝找宝贝。丢了真宝贝,捡回来废品。我们以为自己和贫穷的过去彻底告别,其实我们扔掉了许多真正的宝贝。比如那个年代艰难的生活对我们的磨炼。
日日新,又日新,苟日新。其实所谓的新旧并没有绝对的界限。你视为草芥的东西,别人也许视若珍宝。
其实任何的新旧都是可以转化的。我们不需要在意什么新与旧,只要适合我们的,我们完全可以视为新,即使布满了历史的痕迹。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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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 一阵微微的巢湖风……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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