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作家第1148期】武丽荣:小杜
文摘
文化
2024-11-10 00:00
山西
武丽荣,1988年生,山西吕梁人,吉林大学毕业,传记作家、诗人。善于刻画底层小人物心理,在各类刊物发表文章若干。 作者:武丽荣
小杜早年南京大学毕业,在一代文豪毕飞宇教授门下受业,对当代文学如数家珍,对民国史、建国史、南京历史了如指掌,对电影百科、电影明星最是无比精通。他是基督徒,每次吃饭,见他双手合十,念念叨叨,感恩上帝赐食,感恩上帝福祉。我不屑一顾,低头开吃,他吃饭特斯文,总嫌我吧唧嘴。“就你这样,吃屎都赶上热乎的。”我三下两下吃完,抹抹嘴,已开始了每日午时的静坐。近期,各处教会被取缔查封,教民读经活动陷入地下,仓仓惶惶,如搞传销一般偷偷摸摸。教民们一脸惨淡,哀哀切切,如丧考劈。他曾劝我信教,给我讲上帝之福泽,讲耶稣之拯救人类,讲《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我有的是文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才不信漂洋过海而来的神神鬼鬼。信仰这东西,有就是有,没就是没,多是与生俱来和环境造就的。我跟他谈文学、谈电影,他总能扯到上帝,我实在烦透了这位玄乎其技的上帝,上帝能当饭吃?能有钱花?“马太福音告诉世人:你们要走窄门,宽门里没有路。”小杜讲起经来,真如春风化雨。“耶稣要真有两下子,也不会被人出卖,钉死在十字架。一个闯江湖、闹革命的,经不起敌人的轻轻一击。”我恶言嘲讽。“只怪自身根基不稳,组织不严密,才被一击而溃,土崩瓦解。忘恩负义,本就是人类的天性。”我冷冷的回应。我为堵上他传教的嘴,彻底逼退他,狠狠心祭出杀招:“庚子年,列强侵逼,义和团扶清灭洋,明火执仗的毁教堂、杀洋人、屠教民,教民被朝野上下打击、清算,被人民百姓视为汉奸、二鬼子。在昏聩的慈禧太后和端郡王唆使下,义和团磨刀霍霍,京城里头颅滚滚。血流成海,尸横遍野。你可记得?当时,省城与天津受灾最重、死人最多,洋教几乎被彻底铲除。破四旧、立四新时,教会、教民又惨遭新一轮的灭顶之灾。许多富丽堂皇的教堂转瞬间灰飞烟灭,全国上下一片喊打,举国视之以里通外国的特务、崇洋媚外的走狗,教民身份遭灾惹祸,教民们噤若寒蝉,动辄被批斗。由是销声匿迹、不闻本市者许多年。”西瓜开园时,他刚升为支部委员,正踌躇满志,又来拉我入伙。我心下好奇,参观过他们的两次活动,发现多是本地的一些秀才、教书匠。“现在是抱团取暖的时代,似你单打独斗,永远难成气候、难有出头之日。”我自思一介穷酸、闲云野鹤,跟任一团体都不搭边,实在有些孤单。看他们民盟吸收的多为文化人,也颇能聊得来。被他一鼓动,颇为动心。有次跟他去政协礼堂,他正受组织器重,在组织盟员们看电影《开国大典》。那天人来的挺多,前排端坐着几个市领导,还有几个肤白貌美群裾飞扬笑声挠人的美妇。有个穿波点裙子的女人实在太过妖娆,我不由得走神,不经意看到门口有一男子,眼神游移,充满警惕的环视周围。那眼神,总让人不舒服。一个穷秀才的小党派,还要常常被盘查、审核、报备活动内容。我上学时,学校教师间有民盟的组织,只是一两年不开一次会,松散的很,教师们也不当回事,聊胜于无罢了。小杜总是不满意,他觉得自己是刘邦,剑斩白蛇、大风飞扬、猛士守四方。他对本市民盟的发展总耿耿于怀,似乎若由他掌舵,必能翻江倒海,掀天揭浪,干出一番冲天伟业。现在,低调多了,只想当刘备,在老去之前做成一点事情。我对民盟嗤之以鼻,又来个一剑封喉:“亏你一肚子历史掌故,你母校南大,解放前是中央大学,抗战期间蒋介石兼任你们校长对吧?1946年伪国大召开,你们蒋校长怒不可遏,大骂“娘希匹,民盟成了共产党的尾巴。”称民盟为“非法组织”,强令解散之。一个个名满华夏的文人学士顿成丧家之犬。1957年反击右派,首先挨刀的便是知识分子聚集的民盟,大批大批的民盟成员被打成右派分子,发配到戈壁滩、北大荒、野狼出没的夹边沟,劳改队中凄凄惶惶,骨肉分离。天下五大右派有三个是你们民盟的吧?至今不予平反,黑档案永不撤销,永远高悬。”“找码头,要找大的。找工作,要找国字号的。”祖父青年从军,一生经过许多惊涛骇浪,生前如此教导我。是呀,小党派无权无势,一有政策变动,就被高高挂起,继而打倒在地。小企业,动辄裁员、欠薪、倒闭,影响职业生涯是小,常常弄得员工无米下锅。限制性发展、控制性生存、工农商学兵许多人群被规定不能去发展成员,以故民盟在本市存在感很小很小,内部禁忌也颇多。似我口无遮拦愤世嫉俗,他们也未必真能容我。相反,我比他更牛,才不甘入个秀才党,做他的小跟班。吕梁的冬季,山原光秃秃一片,裸露出贫瘠的沟壑,山体狰狞而苦难辛酸的本色。好在来了一场大雪,将一切丑陋覆盖,大地一片洁白,山川披了一身崭新的白袍,玉宇澄清。“你学问那么大,咋不去当个小干部?”我俩从后山羊肠小道而上,荆榛满地,碎石铺路。“我学问那么大,怎么就只能当个小干部?”他显然不满意。“孙悟空本事那么大,也不过当个弼马温,你还想咋地?再者说,自古以来,学问跟做官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这下子把他呛得够狠,撇下我,大步流星去看庙台上的于成龙读书台。小杜愤愤不已:一代廉吏于成龙,说不过副榜贡生,学问稀松平常不值一提。顺治年间,天下一统,皇恩浩荡,44岁垂老之年才扔了锄头,被朝廷派往蛮烟瘴雨盗匪成群一贫如洗的广西罗成,授以县令。三年肃清匪患,百姓安居。之后风云际会,而知府、而道台、臬台、藩台、而巡抚,最后在秦淮河畔开府建衙,总督两江,三举卓艺,裴声朝野,名垂青史。居官以来,奉法唯谨。勤抚恤、慎刑罚、绝贿赂、杜私派、严征收、崇节俭。所莅之地,官吏望风改操。每餐佐以青菜,终年不知肉味,江南士民呼之以“于青菜”“于青天”。小杜在南京时,总去两江总督府游玩,那里,曾住过他熟悉的许多大人物,洪秀全、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孙中山、南大校长蒋介石。“别做梦了,莫言横扫文坛,牛气冲天,后来发现,他这辈子连村支书都当不上。你呀,想多了没用!”庙里有不少短碣残碑,我俩正弯腰查看,小杜对碑文喜之不已,自称幼时练字,临摹过几百篇名家碑文。电话响起,领导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小杜弓腰驼背,冷汗涔涔,一再的“是是是、对对对”的检讨。我一直不知他真实的工作内容,至此方知他原来是合同工。无怪乎多年升不上去,也做不了优质选题。合同工,属于和尚的木鱼——挨敲打的货。永远的玻璃人,入司即是天花板。我以前也干过几年合同工,转正,遥遥无期。一应杂活,全部顶包。出点事情,首先顶缸。山谷里松涛青翠,两山夹峙,真是个伏兵的好地方。一遇匪寇来攻,来个凭险据守,十面埋伏,必能坚如磐石,稳操胜算。康熙初年,吴三桂称兵作乱,各路土匪云集响应,黄州城摇摇欲坠。知州于成龙率兵平黄州东山匪乱,用的就是此招。小杜风姿俊朗,长身玉立,留着鲁迅式的隶书一字胡须,爱穿苏格兰式格子衬衣,有两套单元房。他一直坚持找灵魂伴侣,要能谈论文学、电影、历史的,最差,也得能谈其中一条。于人人看重的工作、相貌、背景、收入,反倒毫不在意。“我给你介绍了三个,今年你相亲不下十次,看谁都不中意。许多大作家的老婆丝毫不懂文学,并不影响人家的家庭。看看我,看看大伙,生儿育女、养家糊口,所谓婚姻,不就这么回事?女人要生娃、带娃,还要上班挣钱,做不完的家务,天敌的婆媳关系,哪有闲情闲心跟你扯犊子?”我奇怪他一大把年纪了,咋就看不懂呢。小城向来文化贫弱,文教不兴,文科生又极难就业,我在本地三十多年,就没见过几个能谈文史哲的。生存尚且不易,谁还关心这虚头巴脑的精神食粮。你要找个漂亮的、有钱的、温柔的、屁股大能生儿子的,甚至找个处女,这都不是事。偏偏要找个知音,这可上哪去找?要是古代,可以去找秦淮八艳谈古论今、弹琴说爱。“你呀,这辈子打光棍去吧。”一谈到这,他只会闷闷而坐。想想不解气,回转身冲口而出:“下辈子,你就断子绝孙吧!”我心窝处重重的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喉咙一阵恶心,五脏六腑都快涌出。“兄才如江海,志比天高,一月就这么三四千,何不干点别的?如此碌碌无为,喝茶看报、端茶递水、与草木同腐,是何居心?”小杜跟我一样,生活很无聊。 他一脸发愁:“你说干点啥好?这活,真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不舍。”打工?本市企业多效益疲敝,大学生工资3000块就能封顶,还总被拖欠,总面临裁员。真是奇怪,本地人总把打工称为“伺候人”,碰壁多次,才知道所有的土老板们都是土皇帝,最厌恶的就是文人。糟践人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他们对之乐此不疲。创业?本市一煤独大,除了开饭店能凑合谋生,简直是百业萧条。我曾卖过油画,门可罗雀,房租都交不起,改行开书店,赔了个一塌糊涂。反倒是我朋友在街上摆摊卖碗团凉皮,十年下来,挣了几百万。小杜有一套高档电影设备,有各种珍藏版、高清版的电影。闲暇之余,邀集一些喜好文艺的、爱追剧的、或纯熟没事干凑热闹的来家看电影,过后是电影沙龙,常有德国黑啤、热带水果,品评电影、文学、诗歌,或是谈一些明星八卦、摆摆龙门阵。在那,我并未见过什么高人,有某白领茫然不懂电影,常常讲出一套愚蠢恶毒的大道理。倒是来过两个三线的小明星,一个常演妃子、姨太太、小三,一个特型演员,总演八路军、矿工。能有五六个就算不错,常常是电影开了半天,只我俩大眼瞪小眼。把会员年龄要拉低,把平静年龄从四十岁降到28岁,多从大学生、白领、文化人入手。我说电影要放娱乐的,莫再放好莱坞、意大利、法国的什么新现实主义、新浪潮主义,我一个作家都看不懂,本地更没几人能看懂,无怪乎人都不敢再来了。好多次,我也是哈欠连天,不懂装懂,半路偷偷撤离。小杜对艺电影艺术很执着,不愿降低标准。笑我是录像厅的把戏。小杜家如此热闹,想来惹人非议,警察上门查过几次。疫情期间,通告总下,进出小区总受盘查,又逢小区修暖气管道,院里挖的坑坑洼洼,正逢雨季,院里如开膛破肚,狼藉一片,无处下脚。九月的一天中午,小杜一时心血来潮,约我去登玉林山。我正患鼻炎,鼻涕一堆接一堆,喷嚏一打十几个,眼镜红如兔眼,痒得厉害,整天泪流不止。我本不愿去,他告我山上有人发现后赵皇帝石勒墓及墓碑,要去就赶紧去他楼下。我们村附近的左国城是汉赵皇帝刘渊起兵处,后来连灭洛阳、长安,称雄黄河以北,西晋王朝一败涂地,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衣冠南渡。石勒,初隶属刘渊,后在邢台自立襄国,连灭许多乱世豪雄,文治武功,冠绝一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一听石勒,立马下楼,跑步去找他。石勒墓,只是一处小小的坟堆,半块石碑,乃清代所立,我查看墓形,登高眺望山川走向,此处并非风水宝地。回忆史书记载,断定是衣冠冢。一位老爹,盘腿坐在炕上,面孔黝黑,牙齿焦黄,很憨厚的笑容。我扔过去一支烟,老爹慌乱的接住,似乎不舍得抽,别在耳根上。小杜自幼在村里生活,看过许多戏曲,咿咿呀呀的也学会不少。此刻来了兴致,一跃而上,抄起一把铁锨,走起方步,气运丹田,唱起了《林冲夜奔》《野猪林》。下山时,已近天黑,我俩饥肠辘辘,好在路平坦,体力消耗不大。 快到山脚时,我俩正商议去河畔吃烧烤、喝烧刀子,我想起了店家风骚俊俏、美人痣黑亮亮的老板娘,放声高歌:“头顶的山坡上蓦地传来一阵狗叫,我顿时头皮发麻,魂飞魄散。藏獒硕大如牛犊,并没绳索拴着,身子一扑一扑,似要一冲而下将我俩扑倒。雨后的山路,泥泞不堪,黑灯瞎火的,藏獒叫的让人只想哭。静下来细听声音,我觉得是应该是土狼,玉林山从前就有不少狼,去年离市里不远的地方有人发现两只土狼在公路上走动。我门村的放羊老汉一只耳朵只有一个小洞,据他说是幼时放羊被一只白狼所咬去。他爹持枪赶来,才救下一脸鲜血哭晕过去的他。小杜观看地形,说后退无路,在山里过夜更是凶险万分。建议贴着土墙,低身悄咪咪蹭过去。为防万一,我拔出美工刀,虽然知道没啥用,壮壮怂人胆而已。我偷眼看它,土狼似乎也是饥渴难耐,大张嘴巴,腹部一收一收,瘪瘪的。我想起中学课文里的蒲松龄《狼》,狼智商极高,极诡诈,擅于偷袭,耐力极好,动物界几乎没有敌手。金沙滩两狼山,与此地山脉相连,是杨家将激战契丹铁骑之处,金刀杨业在那山穷水尽,触碑而亡。我暗思:若是它有同伴,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左右夹击,我俩壮志未酬,先葬身狼腹。土狼奸诈,并未发起进攻,也许在等待时机,也许在等待伙伴。我姓武,曾用笔名武松打虎,家里刀枪棍棒倒是不少,附庸风雅、研究历史而已。我包里还有两罐啤酒,记得景阳冈上武松打虎全靠烈酒的猛劲。我肩膀一抖,把旅行包把地上一扔,掏出啤酒,我俩一口气干了。身旁一块光挞挞的大青石,我搬不动,摸索出两块拳头大的石头。我一分神,鞋子陷在泥地里,挣脱不出。使劲一拔,光着右脚奔出去,没走多远,又摔了个狗啃泥。糟糕的是眼镜不知飞哪,黑咕隆咚,只听到凶狠的狼嚎。我闻到狼身上骚哄哄、恶臭的腥味,一双绿悠悠鬼火一般的双眼近在咫尺,张着明晃晃、白惨惨的獠牙向我扑来。必须快速通过,狼是群居动物,万一招来同伴,我俩彻底玩完。“必须快速通过,狼是群居动物,万一招来同伴,我俩彻底玩完。”小杜说。土狼惧怕小杜的红色冲锋衣,一直围着小杜逡巡。 小杜不断后退,双手抡起木桩,用尽平生力气,斜劈下去,却劈了个空。小杜有时笑我没头发,说我是和尚下山——净走下坡路。我笑他傻大个,称他是摸着天杜千,偶像派,跟把兄弟云里金刚宋万一样,中看不中用。木桩显然太长,太重,使得不顺手、不得力,我猜小杜必定屡屡打空,土狼叫的更加起劲。狼怕火,我这时醒悟过来,赶紧掏出打火机,带出一堆纸币,颤抖着点燃,显然火力太弱,土狼根本未放眼里,我撕下裤腿一角,点燃,火光大了起来,盼望这样能形成威慑吓退土狼。小杜人高马大,力气无穷,土狼一声惨叫,似乎挨了一棒,呜呜叫唤。我一狠心点燃两边裤腿、两边袖口,虽是打折名牌,但也花了近千元,如今命在旦夕,只求焚身以火,尽快脱身。火旺了起来,我闻到皮肤被烧焦的异味,向着土狼和小杜的方向,冲了过去……土狼看到烈火金刚、天神一般的我不要命的冲来,似要退却。小杜FUCK、FUCK的大声咆哮,乘机挥出一棒,结结实实的打在腰子上。听人说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我看见一道黑影呜呜的向山梁窜去。我脸部一阵灼烫,这才惊觉自己成了火人,赶忙地上翻滚,小杜脱下衣服,拼命扑打着烧成火球的我。小杜搀扶着我下山,找到包车司机,司机怪我俩下山太晚,骂骂咧咧的,想要我俩加钱。回头看见恶臭焦灼、破衣烂衫的我,小杜一脸血红的样子,便不再言语,不时地从后视镜偷瞄我俩。血勇之人,怒而面赤。与狼共舞,胆气冲天。我诚心赞叹小杜。无小杜,命早休矣。我俩互抬互捧,哈哈大笑。司机身子一缩,吓得浑身乱抖。到站后,司机一脸惨白结结巴巴的,怎么也不肯收钱,一溜烟仓皇而去。“瞧你干的些事吧,没一样靠谱的。真是求也揽不成!”我最近看他不顺眼,便使劲揶揄。“跟你一样,我也当个作家如何?”他目光灼灼,挑衅的看我。“你跳茅坑去吧!当乞丐也别当作家,天天吭哧吭哧的爬格子,爬出浑身一堆病,夜夜失眠,结果文章总被拒,穷的锅都揭不开。一肚子学问、一篇篇精彩散文换不来白面大米猪头肉,老婆嚷嚷着要换老公、孩子哭闹着要去三亚,母亲泪眼婆娑一再劝我去卖油条。干他妈的,这就不是人干的活。”去年,我借钱自费出版了三千本诗集,结果一本都卖不掉,我一发狠白送人,尴尬的是,白送都没人要。至今还在床底压着。女儿叠纸飞机,一页页、一本本的撕着,如同出殡的纸钱,漫天飞舞。“你读书万卷,读到狗肚子里了?就不能干点正经事?”我旧话重提。“啥叫正经事?”小杜有些死皮赖脸,又装作一本正经的问“一,找个能做饭,能生儿子的女教师,凑合过日子,我看我们村那个英语教师就挺好,身材窈窕,姿姿媚媚的,对你挺上劲。二、跟你表弟合作,把电影室改成影棚,给人拍摄点婚纱、全家福啥的,挣钱也可以。”“滚回南京去吧,回去追寻你的电影梦吧。别在这跟这帮土玩瞎耗了,再耗两年,你这辈子就彻底完了。我破口大骂;“本地没有电影的空间和土壤,有的只是二人转、大秧歌,在这只会卖炭和卖碗团、老虎苍蝇居全国之冠的城市,注定毫无出路。我们的祖先,本来就是走西口谋生。你有辉煌的学历,你有完美的履历,你有同学故旧可以援手。”他不为所动,似乎觉得这样很安逸,还能算个中产,现在出门打工,低头哈腰的,挺难堪。在小城多年,以我对政治的排斥,对小城的厌恶,对文学的狂热,其实并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幸好有小杜。美中不足的是,此人不会喝酒,不会打牌,不会混女人。出污泥而不染,拒美人于千里。我说:“韩世忠湖山驴背,信陵君醇酒妇人。陶渊明诗酒自娱,柳三变倚翠偎红。只有你这哈怂鬼求也不会,求也揽不成!”本刊责编:李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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