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生在小兴安岭南麓的梧桐村。我家房后有一条小河,自西向东流淌,在南岔县城注入汤旺河。这条小河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永翠河。
永翠河在流经梧桐村时,在村子两头各拐了一个大弯,村里人称上弯道和下弯道。从地图上看,永翠河流经梧桐村的形状犹如一个大写的N字。相应地,铁道线在村子两头也各自出现一个弯道。坐在火车上,一旦发现急转弯,一侧能看到车头车尾,一侧看不到车头车尾,就知道梧桐村到了。
小时候,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到河里抓鱼。永翠河里的鱼种类繁多——细鳞、柳根、鲫瓜子、串丁子、白漂子、花泥鳅,数不过来。抓鱼的方法多种多样——钓鱼、网鱼、蓄鱼、震鱼,小孩子们几乎使尽了能够想到的招数。除了鱼,河里还有蝲蛄和蛤蜊。抓蝲蛄须挨个翻石头,捞蛤蜊须扎猛子……儿时的我们,在向大自然索取的同时,也找到了无穷乐趣。
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永翠河发过一次大水。我家住道北,离河道很近,大水淹没了后菜园,直逼屋脚。就在父母合计着要不要搬往地势较高的道南时,河水止住了脚步。随着河水慢慢退去,河里的鱼多了起来,而且个头也比以往要大。这让我乐不可支,一放学就去河边儿转悠,不到天黑不回家。
春天,永翠河化冻,河里的蛤蟆探头探脑往外钻。吃过晚饭,抄起小铁扒,拎上灯笼,直奔河边。蹲伏在岸边的蛤蟆见到光亮,不敢动弹。看准目标,用小铁扒一搂,立马上来一个。没一会儿,布袋满满。几十只蛤蟆在袋子里窜来窜去,呱呱乱叫。
随着天气变凉,蛤蟆跳出“泡子”(沼泽地),回河底猫冬。这时,另一种抓蛤蟆方式出现:河堤外挖一道深沟,蛤蟆一旦掉进去,想上来,断无可能。这时,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
如今,蛤蟆被称为“林蛙”,是饭店里的上品。林蛙油更是名贵滋补品,摆上了药房的柜台。小时候,蛤蟆炖土豆是我们的家常菜,从这点说,我们小时候过的是“贵族生活”。
冬天,永翠河结冰,小孩子们又有了一个玩儿的地方。买不起冰鞋,自力更生——锯两块脚掌大小的厚木板,下面嵌入两根粗铁丝,上面系几根粗绳,前面钉几根铁钉,一副“脚滑子”做成。溜上冰面,你追我赶,摔倒了,爬起来,没一会儿,浑身热气腾腾。
冬天的体育课大多是滑冰,练习场就在永翠河冰面上。学校有冰鞋,不用穿自制的脚滑子。老师在冰面上划定区域,任凭我们撒欢。我到北京念书后,每年冬天都到什刹海和玉渊潭滑冰,令南方来的同学直羡慕。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永翠河,可能就不会有梧桐村。永翠河一路披荆斩棘,在群山中寻出一条生路,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它流经的地方,有了公路、有了铁路,有了炊烟、有了鸡鸣。
每想到这里,我都会在心里默念:永翠河,母亲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