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悲歌的燕赵故事、满城汉墓的大汉绝唱、匠心制器的妙手点化,走进河北博物院,过往历史中的高光悲壮以及巧夺天工的高超技艺,都在这里被一一典藏。
风萧萧兮易水寒——燕赵几多慷慨悲歌
河北,惯称“燕赵大地”,春秋战国时此地尤见风采,“燕南垂,赵北际”,千秋凛然,古今留声。
展厅里陈设着一件“巨无霸”门环——透雕龙凤纹铜铺首,它通高74厘米,重21. 5公斤,造型是一只怪兽口衔圆环,其中兽面被认为是传说中的饕餮形象,饕餮额上站立凤鸟,凤爪踩蛇身,铺首两侧各有一条曲身向上攀爬的龙,是目前我国目前所发现的最大战国时期铜铺首。据推测,这件古建筑构件原本应用在燕国宫殿的大门上,不难想象,与之相配的宫殿又该是何等的高大宏伟。
公元前1044年,周武王为加强东北边陲统治,封弟弟召公奭于燕地(今北京房山琉璃河一带),建立燕国。这里地处苦寒之地,强敌环伺,司马迁在《史记》中形容:“燕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
严酷的生存环境,迫使燕国曾几易都城,直至燕文公迁都燕下都才算安定下来。但距离燕国崛起则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直至燕昭王登上历史舞台,才改变了燕国在诸侯争霸赛中始终默默无闻的状态。
燕昭王曾作为质子在邯郸生活,他亲眼见证了赵武灵王的宏图伟业。回到燕国后,他励精图治、求贤若渴,筑黄金台招揽天下英才。经过28年的韬光养晦,国力大增。公元前284年,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上将军,借助五国之兵,合力攻打齐国,一战攻下70余城,天下为之震惊。
历史总是充满巧合,就在燕国走向鼎盛的时候,易水另一畔的近邻赵国,在一代雄主赵武灵王的带领下,变法图强、广开疆域。
不同于最初被分封于北疆的燕国,赵国起源于一个人们耳熟能详的典故“三家分晋”。赵国始祖造父,因征伐徐国有功受封于赵城。周幽王时,投晋为臣,又历经数代,周威烈王时封赵籍为侯,赵国正式立国。
在赵国的历史上,邯郸总是形影相伴,自公元前386年赵敬侯迁都邯郸,这里一直是赵国的经济、政治中心,也是战国的文化、学术中心之一。古城邯郸以一己之力贡献出了1584个成语。完璧归赵、负荆请罪、邯郸学步、沙丘宫变、胡服骑射……展板上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成语皆出自邯郸。
胡服骑射描述的是赵武灵王革新图强的故事,这不仅是我国古代军事史上的一次大变革,也在极大程度上改变了赵国的命运。不出数年,赵国疆土,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收率天下以摈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
就在燕赵崛起的前后,夹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小国——中山国也在悄然崛起。中山国是由白狄族鲜虞部建立的千乘之国,由于史载缺略,2000多年来鲜为人知。直至20世纪70年代以来,考古工作者在河北省平山县勘探了中山国都灵寿古城,这个神秘古国的面纱才被逐渐揭开。
从春秋立国,中山国的命运就起伏不定,经历几次国灭,却又奇迹般地复国。至王厝统治时期,中山国实力达到鼎盛,于公元前323年与韩、赵、魏、燕共同称王,史称“五国相王”。王厝称王后的第九年,中山国得燕地“方数百里,列城数十,克帝大邦”。这一成就,被王厝用最美古文字“中山篆”印刻在展厅里“中山三器”之一的铜方壶上。此时的中山国,“错处六国之间,纵横捭阖,交相控引,争衡天下”,遂有“战国第八雄”之称。
只是燕赵大地上的高歌似乎注定了悲壮的结尾,展馆里的历史长廊,不仅铭记了王图霸业的高光时刻,也吟诵着慷慨悲歌的苍凉悲壮。
当北边的赵国正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政策下强大起来时,中山国却在“悲歌慷慨”。少有人知的是,慷慨悲歌最初说的既非燕也非赵,而是中山。《史记》记载:“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这是“悲歌慷慨”一词的首次出现,描绘的是中山国人的音乐特色——情绪激昂地放歌,抒发悲壮的胸怀。
公元前296年,中山国被赵国所灭,而赵国也在几十年后遭遇长平之战,被秦军坑杀40余万战俘,自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公元前222年,秦灭赵。
而滋养着燕下都的易水,需要铭记的似乎更多一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公元前227年,燕下都武阳城旁的易水河畔,燕太子丹一行人为壮士荆轲送别,高渐离击筑,荆轲和之,他深知此番刺秦再无归期,此行即为永别的绝唱:“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荆轲刺秦失败后,其好友高渐离也辗转踏上了与荆轲同样的刺秦道路,并最终失败,正所谓“其事虽不立,千载为伤心。”
唐代韩愈执笔对此作了总结:“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在后世的流传中逐渐演化为“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的说法。
金缕玉衣与长信宫灯——满城汉墓的大汉绝唱
提起汉中山,大部分人对其兴衰史或许不甚了解,但展厅里的两件代表文物——长信宫灯与金缕玉衣却家喻户晓。
1968年5月22日,河北满城县陵山,战备施工中偶然发现了两座千年古墓,墓葬规模宏大,未经盗扰,两墓的墓主人被证实为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和王后窦绾。
刘胜是汉景帝刘启之子,汉武帝刘彻庶兄,也就是三国蜀汉皇帝刘备常提及的先祖。汉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刘胜被封为西汉中山国第一代王,时年约15岁,都于卢奴(今定州市)。《史记》中关于这位藩王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称其“乐酒好内”,但其实刘胜极擅文赋,有《闻乐对》《文木赋》存世。
风流奢靡的靖王刘胜,是大雄风华的另一重演绎。展厅入口处的“擎灯侍女”便是见证,它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长信宫灯”。
长信宫灯出土于窦绾的墓室中,造型为一名跪地执灯的年轻宫女,“人即为灯,灯即为人”,整体形态浑然天成。它的得名源于身上的铭文“长信尚浴”,这表明它曾在窦太后长信宫内使用。此外,灯身还有“阳信家”“今内者卧”等铭文,这表明它曾流转过至少三任主人。
长信宫灯之所以能够成为镇馆之宝之一,被誉为“中华第一灯”,这不仅在于其独一无二、稀有珍贵,更在于它精美绝伦的制作工艺和巧妙独特的艺术构思。
长信宫灯的灯盘设有手柄,转动时带动遮光片调节光的角度和亮度,点燃后,烟气沿着袖管进入灯体空腔,在内腔流动时遇冷下降,不再四处弥散,而且整灯可轻松拆解为7个部件,便于清理。这不仅是那个时代既实用又时尚的新品,更被后世欣赏借鉴,2022年北京冬奥火种灯灵感亦来源于此。
鎏金车具、华丽幄帐、巨大酒器,展厅里的这些文物生动再现了刘胜夫妇生前的奢华生活,而金缕玉衣则表明了他们死后也极尽哀荣。
“汉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铠甲,连以金缕。”这是西汉《西京杂记》中关于汉代帝王下葬的记载,在汉代,人们深信玉能使尸体不朽,一些贵族死后常穿上一种用玉片和金属丝编缀而成,形似甲胄的殓服,名为金缕玉衣。
刘胜夫妇墓中出土的两套金缕玉衣,是我国首次发现的等级最高、保存最完整的汉代金缕玉衣实物,真实反映了汉代“事死如事生”的厚葬习俗。虽然金缕玉衣没能使他们永生不死,但那超越时代的技艺却惊艳后世。
刘胜的金缕玉衣使用了2498片玉片,1.1千克金丝,最小的玉片用在手套上,与指甲盖等大的玉片质地既硬且脆,上面的钻孔直径最小的仅有一毫米,穿过这种小孔的金丝与头发丝一般粗细,有人测算在当时一个技能娴熟的玉匠,至少花费10年时间才能制作这样一件金缕玉衣。
凝视展厅里的这些文物,让人不禁感慨,王侯将相、风云霸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而工匠创造的艺术品却在美与真中得以永恒,永远闪耀着中华文明之光。
曲阳石雕——惠世天工
人来人往中,满城汉墓展厅中那几件琢刻石俑静静伫立着。它们的五官、衣纹雕刻简单,看似古拙质朴,却代表了这片土地上另一种享誉世界的工艺——曲阳石雕。
从河南龙门石窟、山西云冈石窟到故宫、天坛、明清皇家园林,曲阳石雕都不可或缺。
曲阳,位于太行山东麓,境内有一片钟灵毓秀的山,名叫黄山。据《曲阳县志》载:“黄山自古出白石,可为碑志诸物,故环山诸村多石工。”这里盛产的石料洁白晶莹,脂润坚韧,是雕刻用石料中的上乘之选,世间所称汉白玉即源于此,汉武帝赞其为“雕刻之乡”。
曲阳石雕始于汉,兴于唐,盛于元,绵延2000余载,而刘胜墓中的石俑便是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曲阳石雕。在河北博物院十大常设展陈中,《曲阳石雕》便位列其中之一。
从北魏的“秀骨清相”到东魏的“和蔼可亲”,再到北齐的“肌体丰圆”,眼前的这些佛教造像源自北朝,这一时期佛教兴盛,曲阳石雕的佛教造像达到相当高的艺术水准,成为北方佛教造像中心。
到了隋唐五代时期,曲阳石雕趋于纯熟自然,隋代造像延续北齐风格,衣纹更趋简化,而唐代造像则一改前朝风格,呈现出丰满健康、高度个性化和写实性的特点。
元朝定都北京,为曲阳石雕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发展空间,雕刻重心由此转向建筑装饰领域,影响深远。当时还涌现出了杨琼、王道、王浩等一批杰出的民间雕刻艺人,今天人们看到的天安门金水桥,其蓝本便是杨琼为元大都建造的周桥。
明清时期,曲阳石雕工艺更加精湛,故宫断虹桥、清西陵丹陛石、卢沟桥石栏柱头石狮等,无不显示出曲阳石雕的精湛技艺,几乎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以致“天下咸称曲阳石雕”。
新中国成立后,曲阳石雕技艺又接连应用于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赵州桥重修雕刻等重大国家工程。特别是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数十名曲阳石匠以石载史,以技凝魂,将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浴血奋斗的艰辛历程定格在10幅汉白玉浮雕上,“璞赋生命、雕琢精神”也成为曲阳石雕艺人至今口口相传的追求。
河北先民遗留下来的器物凝结着历史记忆,让我们得以真正了解大河之北的低吟沉思,这里有燕国、赵国、中山国留下的无数上下求索、有他们慷慨悲歌的历史时刻,有匠心制器的妙手点化,共同构成人们对这片土地自古及今的深沉记忆。
图片:胡春明 常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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