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师人：上海日记（七）

文摘 2024-11-13 17:30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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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

上海日记

（七）

■ 汪师人

8月26日晴朗高温

昨晚祺祺对我说: “外公，明天早餐想吃那种蛋黄烧麦，你到小区门口店里去买两个吧！”

我早上走路回来，在小区门口找到了那家叫“弄堂咪道”的店铺。店主告诉我“蛋黄烧麦”没有了，问我要不要来点别的，于是我就点了一小笼青菜包子。包子是现蒸现买，需要等候5分钟。当我坐在店里等包子时，手机响了，是祺祺打来的。

祺祺在电话里问: “外公，你还在外面走路吗？”

“我正在店里买早点，没有蛋黄烧麦，买点青菜包子行吗？”

“可以！”

祺祺说完挂断了电话，我一看时间才六点四十分。祺祺真是一天比一天醒得早！

八点半钟，祺祺坐在书桌前打卡语文（写字和朗读）。祺祺自己会操作，不需我帮忙。我正好利用这个空闲洗衣服。当洗到祺祺的裙裤时，我发现一侧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原来是昨晚那张百元大钞。

等祺祺完成语文学科打卡后，我问祺祺: “你昨晚放在裙裤里一百元钱呢？”

“还在口袋里呀！外公，你不会给洗了？” 祺祺惊问。

“是洗了，不过我是用手洗，又发现得早，所以没弄坏，晾干之后还能用。若是放在洗衣机里洗，恐怕就变成糊糊了。你今后换衣服，要将衣袋的东西摸出来哟！”

祺祺答应一声“知道了”，但还不忘来一句: “我爸爸也总是这样，妈妈经常批评他呢！”

几天后就要开学了，祺祺的班主任陶老师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能到学校打扫卫生的家长自愿报名，明天下午一点钟到校。马上就有几位家长报名参加。我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女儿，女儿回复说不用报名。我想征求一下祺祺的意见，就将班主任发在群里的消息给她看了。祺祺说: “我是班长，又是劳动小组长，不去不行！” 于是祺祺拿起我的手机，回复了一条: “明天我和外公一起去！” 祺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和担当，真是难能可贵啊！明天下午我将和祺祺一道参加班级劳动，这是头一回的事情，心里很高兴，到时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祺祺丢脸。

我现在住的房间本来就是祺祺的书房。我们俩个在家时，祺祺学习在我房里，玩游戏也在我房里，用她的话讲: “外公的房间是我的游乐场！”白天，祺祺将各类动物玩具搬出来摆在我床上，床简直就成了动物园。我中午只能和动物们共眠，到了晚上又要将动物们收拾起来。

“祺祺，那些小动物身上很脏，把我的床单弄得不成样子了，叫外公怎么睡觉呀？”

“外公，不会的！这些小动物都很干净，也很可爱，你跟他们在一起多幸福呀！”

“我会将这些小动物统统丢到窗外去，你信不信？”

“我才不信呢！”

见我不欢迎这些小动物，祺祺就想出了一条折中的办法来。

“外公，我想把你的床租下来归我使用，你看行吗？”

“怎么个租法呢？”

“我每天给你一百元钱，行吗？”

“你有多少钱？”

“我有一千元压岁钱！”

“只要肯给钱，就可以商量。”

祺祺果真去房间拿出一百元甩给我。

“每天租金一百元，一千元能租几天呀？”

“一千元可以租十天，我马上就要上学去了，足够！” 祺祺一副慷慨大方的样子。

当我晚上将钱还给祺祺时，祺祺再三不要。

“外公不收你的租金，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外公真好！”

祺祺把钱收下时说了一句。

8月27日晴朗高温

“明天早餐想吃点什么呢？” 晚上临睡前，我问祺祺。

“外公，就别在家里弄了，我想去外边吃！”

“好吧！明天你早点起床，然后你带上我去外面吃。”

祺祺今天果然起得比平时早，她领着我来到那家叫“弄堂咪道”的早餐店。祺祺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她先点了两碗豆浆，又给自己点了一个咸菜饭团，然后回头问:

“外公，你想吃什么？”

“我来一根玉米和一根油条吧！”

我看祺祺那个饭团很大，估计她一定吃不了，没想到她还真的吃下去了。可见她很爱吃这种带点咸味儿的饭团。我将剩下的半根油条打包带回家了。

祺祺上午照常打卡语文和数学。数学不仅打卡了当天的，还补写了一天的。

我和祺祺下午没有去学校打扫卫生，原因是祺祺的班主任陶老师告诉我女儿说:“开学打扫卫生有许多重活累活，不适合老人和孩子干。” 女儿便通知我们不要去添乱了。我倒无所谓，祺祺却老大不高兴了。学校和老师从安全方面考虑无疑是对的，殊不知那些从外地来上海带孩子的老人哪一个不是千锤百炼、身手敏捷的干活能手呢？像打扫卫生这点粗活儿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下午天气转阴了，并刮起了阵阵凉风。三点五十分，我陪祺祺去楼下健身场地打羽毛球。开始只有我们俩个人，慢慢就有许多老人和年轻妈妈带着小孩来了。祺祺见状球也不想打了，跑去和一群小朋友玩，并一直玩到五点半钟才回家。若不是我严厉地再三催，她还不肯回呢！此事既证明了孩子的童年是多么需要伙伴，又证实了祺祺的贪玩和不听话。

傍晚刮风下雨了，我打开所有门窗，让风驱散滞留在屋里的暑气。

晚饭后，祺祺将之前所学的八首曲子吹奏了一遍，并让我坐在旁边当评委打分。祺祺学什么都快，吹奏效果一次比一次好。吹完竹笛，祺祺稍加休息后，又将所学的长拳演习了三遍。

之后，我和祺祺就坐在客厅里吹着凉风闲聊。祺祺滔滔不绝地讲述生物方面的小知识，我则专心致志地听着。祺祺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所知道的东西我有许多不知道。这孩子阅读能力强，记性又好，应该是块读书的料！

一直持续到九点钟，我催祺祺去睡觉，她不情愿地上床躺下，我则坐在床边等她睡着了才离开。

九点半，我刚刚睡下，女婿从西宁发来视频。我没有接，只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祺祺已经睡着了！”

祺祺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妈妈的左右，现在她妈妈上班去了，周末才回来一趟，我担心祺祺一时难以适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祺祺的适应能力很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我同时又发现祺祺的个性及强，没有我女儿小时候那么温顺和听话，且学习习惯不怎么好，比如粗心、好动、自负等等。

8月28日晴朗高温

昨晚的风雨，带来了清凉。我关闭了空调，打开门窗，睡得比前几天都好。

我早上睡到5:40才起床，比平时至少晚了半个小时。时间不充裕，我就省去了走路这一环节，径直去菜市场买点青菜回来后，就着手准备早餐: 打豆浆，蒸南瓜、玉米、花卷等，并提前将我和祺祺的衣服洗好了。

祺祺7:30起来上卫生间，告诉我还想睡一会儿，我同意了。天气凉快了一点，觉也好睡些！

吃过早餐，我提醒祺祺要抓紧时间打卡，因为今天要提前吃午饭，然后坐地铁赶到培训机构学绘画。

妻子在太湖陪伴卧床的父亲，既辛苦，又寂寞。她想念祺祺，一天至少要发三个以上视频，叮嘱我这样那样。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和祺祺刚出门就遇上送快递的小哥，是女儿下单购买的水果: 猕猴桃、火龙果、梨。只差几秒钟就和送快递的小哥失之交臂，真巧！

下午1:00～4:00是祺祺的绘画时间，我和几位家长坐在外面等候。这三个小时我正好用来写日记。

绘画结束后该干什么，祺祺昨天晚上就作了安排: 先去吃一小杯冰淇淋，然后去商场外游乐场和小朋友们玩，六点去四楼吃晚饭（一只大龙虾或帝王蟹、卤鸡翅、三鲜汤、两碗米饭），吃过饭后坐地铁回家。吃冰淇淋和与小朋友们玩我爽快答应了，至于大龙虾、长脚蟹等，我没尝过，也不知道价格，就问祺祺一只虾或一只蟹要多少钱。祺祺语气轻松地说: “大概二百多元吧！” “太贵了！能不吃吗？”我问。“不行，我想吃嘛！” 祺祺强调说。见我面有难色，祺祺从中调解说: “我带三百元压岁钱买虾，其余你付，行吗？” “可以！”我准备为祺祺和自己破费一次，虽然心里老大舍不得。

当我把这一决定在视频中告诉妻子时，妻子不但支持，还极力怂恿祺祺说:“我家小祺祺就是会安排，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哦，不用你出钱，外公不差钱……”妻子就是不怕多事！这不明摆着想让祺祺宰我吗？

当我在视频中向女儿汇报这一情况时，女儿开心地笑了。不过，女儿劝告祺祺说: “妹妹，大波龙和长腿蟹都要几百元钱一只，挺贵的！你让外公花一大笔，他会心痛哟！如果外公受不了跑回太湖去了，你怎么办呀？还是回家让外公做给你吃吧！外公来上海就是专门做给你吃的……”

“不行，我就是想吃，反正我也有钱，可以不让外公出。” 祺祺态度很坚决。

“这次就不要吃了，等妈妈和爸爸回来后一起去吃好吗？我们也很想吃呢！”女儿耐心劝导。

“这样可以。你可不要骗我哟！”祺祺深爱爸爸妈妈，懂得好东西要与爸爸妈妈分享，就爽快地答应了。

虽说女儿出面替我解了围，但我同时也失去了一次表现的机会，内心隐隐感到有些对不起祺祺！

祺祺在画室里面整整呆了三个小时。确切地说，是画了两个半小时的画，中间休息了半小时。一幅画还没完工，辅导老师让祺祺明天下午一点再来。

祺祺出来后，先去吃了一杯冰淇淋。

“今天画的什么鬼画呀？三个小时都没画完！”我问祺祺。

“这个你不懂了吧？我告诉你，今天这幅画很大很大，是要送去参加比赛的，所以要画得仔细点。”祺祺用小手比划着，语气和表情很夸张。

吃完冰淇淋，祺祺去外面游乐场和小朋友们玩了半个小时才坐地铁回家。

小区居民健身场地上有不少小孩在玩，祺祺不愿直接跟我回家，她对我说:“外公，我想留下来玩一会，你先回去下好面条，再把垃圾拿出来扔了吧！到时我再和你一起回去。”

我觉得祺祺的要求合理，就大胆答应了她。不过，我再三叮嘱祺祺要注意安全，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原地等我来接，同时还和一位熟悉的老头打了声招呼。

当我晚上把这事告诉妻子时，我挨了一顿呵斥！当女儿知道后，只是叮嘱我: “祺祺还小，今后她的活动不能离开你的视线！”

妻子和女儿的提醒是对的！

8月29日晴朗高温

凌晨一点左右，我在迷迷糊糊中听见祺祺喊“外公”。我一激灵，应声起床去隔壁房间，见祺祺坐在床上。

“祺祺，你怎么了？”

“有蚊子，我手臂和腿上被咬了好几个包包！”

我开了房间的大灯，先给祺祺的包包涂风油精止痒痒，然后在四壁上找蚊子。结果我努力都是徒劳，可恨的蚊子不知藏匿何处了！我想: 能飞上十一层楼的蚊子绝非等闲之辈，一定是蚊子家族中的顶级飞行员，其危害性不容小觑，明天白天一定要想出消灭它的办法来。

“外公，现在几点了？你一直没睡着吗？”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我睡得不沉，所以你喊外公，我就马上听见了呀！”

祺祺点头笑了笑。

“这下蚊子可能被撵跑了，你盖着小被子睡，蚊子也许咬不到你了！”

“外公，蚊子咬我的脸、嘴巴、鼻子、耳朵怎么办？”

我没法回答，只能催祺祺早点睡下。等祺祺睡安稳后，我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这该死的蚊子，弄得我全无睡意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见祺祺房间有响动，就问了一句: “祺祺，你没睡着吗？”

“外公，我睡不着怎么办？”

祺祺睡不着，我肯定不能睡，这不行！我想了想，就对祺祺说: “要不你就过来跟外公睡吧！”

闻言，祺祺立马抱着枕头和被子过来了！不到五分钟时间，祺祺就熟睡了，并且一觉睡到上午八点钟。祺祺还小，独自睡觉还不习惯啊！

女儿上班快一周，祺祺明天就要开学了，女儿今天特意请假回来一趟，为祺祺上学做些准备。

女儿上午十点多到家，母女相见分外亲切。在家稍稍停留后，女儿就打车带我们去剑川龙湖吃海鲜，然后陪祺祺去画画。

女儿对现了承诺，让祺祺吃上了三百多元一只的长腿蟹，我也顺带享受了口福。我说这顿饭钱该我来付，女儿不让，说这是她对我和祺祺的犒劳和鼓励。祺祺听了很开心，我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女儿和女婿照顾好祺祺！

祺祺那幅画被画室老师拍照上传后，原画被带回。我跟祺祺说: “你这幅画我想收藏，可以吗？”祺祺说:“可以，不过有点贵哦！”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我俩以二百元成交了。祺祺还强调说: “我这幅画若在家庭成员中公开拍卖，外婆出价肯定更高！” 我相信祺祺的判断。

女儿工作实在太忙，她又是一个十分严谨、负责的人。在家吃过晚饭后，女儿先陪我和祺祺去黄浦江边散步，回来后把祺祺明天上学要带的东西放进书包，又坚持要给祺祺洗头、洗澡、洗衣……忙完这些后，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女儿又打车回单位了。

祺祺内心很想留妈妈陪她睡一晚上的，但她没有强求。小小的年纪就懂得识大体、顾大局，这很不一般！

女儿走后，我和祺祺看了一会图画故事书，又一起看了三集投影动漫片。九点钟祺祺高高兴兴去睡觉了，还幽默风趣地跟我说: “今天妈妈回来看我了，又吃了长腿蟹、画了画、读了故事书、看了动漫片，明天就要开学，又能见到老师和同学了……都是开心事，今晚一定会做个美梦！”

祺祺的乐观情绪都感染了我！

8月30日晴朗高温

我5:10起床洗漱，然后去江边公园走路，往返用时50分钟。早起和运动是我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在家在外，我都一如既往。

回家后备早餐: 打红豆、花生、红枣汁；蒸玉米、烧麦、粽子。

祺祺7:00起床，说的第一句话是: “外公，我昨晚睡得真香！你呢？”

“我也睡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香！”

“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开朗、活泼、聪明、懂事、可爱影响了我呀！”

祺祺望着我笑了！

接下来，祺祺就自觉去刷牙、洗脸、梳头、换校服和运动鞋，然后坐下来吃早餐。

7:50祺祺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我给她拍了张照片，并配上“祺祺今天开学了”的文字发到了群里。祺祺一路上和认识的家长、同学和老师打招呼，表现相当主动和大方。

暑假的余额不足，全上海的小孩几乎在同一天被关进了称作“学校”的笼子，这是一件让无数家长感到高兴和庆幸的事情，而同时也是让无数贪玩的孩子觉得沮丧和倒霉的事情。

祺祺所在学校今天上午报名和发书，11:00放学，学生不在学校吃午饭。我送祺祺上学回来后，写了一个小时日记，然后提前准备中午要做的菜和佐料: 青菜、粉丝、鳜鱼、姜蒜等，就等接祺祺回来后或炒或蒸了。

女儿昨天给我布置了帮助祺祺包书皮的任务，没想到祺祺在我忙着做菜那会儿就将几本书都包好了，那书包的质量借用祺祺的话讲是“相当精美”了。

美术老师将一幅行为规范宣传画交给祺祺带回家临摹，祺祺吃过午饭就忙活起来。

“老师让你画这幅画做什么呀？”我问。

“我也不知道！”祺祺回答

“这幅画要画多长时间呢？”我又问。

“我每天画一点，大概三天画完吧！”祺祺头都不抬回答我。

早上就跟祺祺约好了，下午要写一篇日记，题目我给拟好了，就叫《开学第一天》。我叫祺祺上午到学校要细心观察和思考，就等祺祺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我就开始指导她写日记。

五点半，我和祺祺去楼下打羽毛球。打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祺祺就和小朋友们玩去了，我就在各类健身器材上慢慢过一遍混时间。我几次三番催祺祺回家吃晚饭（小米粥提前煮好了），祺祺就是拖着不回去。一直到6:40祺祺才依依不舍地与小朋友们分手。吃过晚饭后，我去楼下扔垃圾，祺祺也要跟着去。见小广场上有许多大人在乘凉，又有许多小朋友在那里你追我赶，祺祺又心动了，和我商量说:“外公，我再去和小朋友们玩一会好吗？” 我理解祺祺的心情，小孩子需要玩伴，这正是现在城里小孩普遍缺少的。于是我对祺祺说:“去吧，注意安全！” 祺祺欢喜雀跃地加入到小朋们的游戏当中，我扔垃圾回来时，见祺祺玩得正欢。

近几天，上海仍旧晴朗高温，但早晚凉爽了些许！

汪师人，1962年出生，安徽省太湖县人。供职于太湖县第三中学，高级教师。2015年开始尝试写作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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