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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中,传递火急军情的驿差往往这样出场:
“驿马飞驰而至,但见人影一晃,跳将下马。大喝一声: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随即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在当年的墨尔根-漠河古驿道上,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可见。
莫尔根-漠河驿道每隔60里设一个驿站,如同现在的高速公路服务区。之所以这样设置,道理来自“马力”,也就是马匹的耐力。
驿站一般情况下设站官1名,配站丁10人,马20匹,牛30头。最初的站丁多为“三藩”降将降卒。
站丁和家属统称站人。在当年驿道经过的地方,如今仍然可以发现站人的影子。有一次,我去杜尔伯特寻访中东铁路遗址,结识一位李姓司机,他告诉我,他是白族人。我有些诧异,白族的聚居区在云南大理,黑龙江何来白族人?饭间,老李为我释了疑,原来,他祖上在云南,曾为吴三桂部下。吴三桂兵败后,其部下一部分被遣往黑龙江,做了站人。
我有一位老乡同事,其外祖父支系即为站人。同老李一样,他外祖父的先辈也是云南人,清代充军到了黑龙江。他老家肇源县新站镇即为当年的驿站,位于松花江边儿。他一直怀念妈妈烙的站人滋油饼,好吃极了,那是他童年最难忘的记忆。他还告诉我,站人包的黏豆包比一般的要大,为的是应付长途奔波。
《远方的家-百山百川行》节目组曾到嫩江畔一户站人后代家采访,记者发现,这些站人后代仍然保留着南方人的生活习惯。比如,灌血肠中掺有大米和芹菜,这显然是受南方人喜欢吃米的影响。把主食和副食混合在一起,也便于站丁随时起身上马,相当于现在的快餐。我从小在东北长大,对血肠不陌生,但在里面加入大米和蔬菜,还是第一次听说。
站人做的滋油饼,是用新鲜的猪油和白糖和的面,这显然是受了南方人做面食喜欢放糖的影响。疙瘩汤是东北特色,里面加入河鱼和酸菜,让人想起贵州的酸汤鱼。
传递公文的站丁又称驿差。遇公文到站,站官即迅速派遣驿差传递。公文送到下一站,换马换人;遇有紧急公文,到下站换马不换人;遇有火急军情,必须星夜疾驰,人马都不换。有时日行800里,最后马累死了,驿差只能连滚带爬,站人称之为“八百里滚蛋”。
不难想象那些身负紧急军情的驿差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策马急驰的情形:夏天,烈日当头,汗流浃背;冬天,风雪弥漫,须眉结冰。白天,一骑过处,尘沙飞扬;夜晚,火把引路,披星戴月。比今天的“快递小哥”不知要辛苦多少倍。
站丁及家属在荒蛮之地守护驿站,垦荒种地,生儿育女,久而久之,形成了村落。今天东北地区的城镇,追根溯源,很多都是当年的驿站。相对游牧民族的迁移不定,居无定所,驿站奠定了东北地区人口地理分布的最初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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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漠河县城如今,这些驿站站舍已经踪迹难觅,这与北方过去搭建房屋多用泥土有关。我去过河北怀来县的鸡鸣驿,那是一处建于明代的驿站,至今保存完好。原因在于,它的房舍和城墙均用青砖砌成,再加上它离京城较近,破坏较少。1995年发行的《古代驿站》邮票中,有一枚就是河北的鸡鸣驿。
作为东北地区早期的外来移民,站丁及家属多为汉族人,来自温润的江南。他们向当地的达斡尔、鄂温克和鄂伦春人学习狩猎、编织、砍柴和烧炕技术,在苦寒之地求得生存。随着他们的到来,先进的农耕技术也传入了大小兴安岭林区和松嫩平原,南北文化在这里得以交汇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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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黑龙江纪行》(黑大出版社),见“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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